里间儿传出稀里哗啦的杂乱声响,很快,一个身量较高,眉眼深邃的异域女子打开了房门。
“姒儿!”织娘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带,“好久没见了,快让我好好瞧瞧!如今姒儿嫁人了,我瞧着可新鲜。怎样,那位少侯爷对你还成吗?”
闻姒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是个臭脾气,瞪眼儿瞧不上我,不过我与他互不相干,倒也相安无事。”
“啊?还这倒是稀奇。”织娘掩着嘴巴笑了:“想当年,你在烟雨楼,也算是呼风唤雨了罢?天下竟然还有你捉摸不定的男人?”
闻姒撇着嘴:“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要说具体哪里不一样,闻姒也说不上来,大概是不懂怜香惜玉,不识好歹。
“我说姒儿,你在烟雨楼也碰到过不少茬子大爷,不都被你摆弄得清清楚楚。怎么如今就知道和那位爷生闷气,不用用以前的办法啦。”织娘用指尖点了点闻姒的脑袋:“天下男人一个样儿,吃软不吃硬,最爱四两拨千斤,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好了好了,织娘,你就知道恼我。”闻姒和织娘交握着手拉了一会家常,终于步入了正题,“过几日是太后大寿,姒儿要绣好一幅凤舞九天图。这次我来找你是想求一种线——云光丝。”
闻姒把之前萧贵妃的事情说与织娘听,织娘这才明白,但却犯了难。
“这种线在京城已经断货三年了,因为制作成本高,早就不生产了,这可怎么办?”织叹了口气,忽然道:“对了,我记得三年前最后一批货物只织出了一件绣品,就在中山候府你家相公那里!你可以将那物件儿拆了,用上边的云光丝。”
“他?”
“对。”织娘道:“似乎是一幅猛虎出山图,不若你去问他要罢。”
闻姒点点头,好歹事情有些眉目了。织娘把她送到门口,闻姒“咦”了一声,萧子玦的马车竟然不见了。她没和织娘多说,浅浅又给萧子玦记了一笔账。
回到侯府,管家说萧子玦正在后花园,闻姒便寻了过去。
这个时候迎春花开得正好,萧子玦惯是一袭黑衣,冷着脸,也被这色彩映照得柔和了许多。而在少年身边伫立着一匹白马,柔顺长白的鬃毛顺在两色,马儿的身子洁白似雪,看得出主人照顾得精心。
闻姒对这匹马有所耳闻——白姑娘,三年前同萧子玦出征的是匹战马。因为和萧子玦一同落入了陷阱,后腿断了一只。
按照常理来说,断腿的马是要被杀死的。这不是因为人们残忍,而是因为断了腿的马就好似失去了生命。
马的身体很重,腿骨却轻,所以马腿一向脆弱。一旦受伤,会并发出其他症状,最后被病痛折磨致死。往往主人不想让马儿受罪,才在马腿断了之后忍痛杀掉爱马。
可萧子玦实在舍不得杀掉白姑娘,这是他从小便养着的马儿,感情极深。他斥重金,做了帮助马儿站立的吊马兜儿,又给寻了许多草药。
白姑娘也是争气,竟然转危为安活了下来,虽然以后不能再做一匹战马,但平日里走街串巷却是不成问题。
也许是因为白姑娘站了起来,让萧子玦从这匹马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因此他更加宠爱这匹马儿了。
萧子玦捋了捋白马的鬃毛,马儿打了一个响鼻,低头去蹭他的侧脸。少年的头向后躲了躲,竟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那一瞬间冰雪仿佛一下子融化了,春也在这时恰无声息地到来。
他竟然还会笑?
闻姒忽然有些不想过去打扰他,但却被萧子玦一眼撞见。少年脸上少有的色彩,又暗淡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
又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闻姒正要反驳他,忽然想起织娘说的那句话,“天下男人一个样儿,吃软不吃硬,最爱四两拨千斤。”也许她应该换个法子去和萧子玦说说话。
闻姒也天生爱马,她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白姑娘的头:“这马儿真漂亮。”
白姑娘像是感应到了一般,轻轻踏了踏小蹄子。
萧子玦挑了挑眉,白姑娘小踏步的动作是高兴时才会做的,而这匹马儿生来性子烈得狠,最讨厌除他之外的人碰触,怎么见了闻姒还高兴起来了?
“自然漂亮,这是我亲自养大的。”萧子玦言归正传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闻姒看萧子玦心情还不错,就准备问他要过去那副绣品——猛虎下山图。
方才她回来时向孙管家打听了,那幅猛虎下山图是三年前萧子玦出征之时,三王爷送他的。
闻姒正要开口,就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远远传来:“哥哥——”
一个年纪十四五岁的胖乎乎的小丫头远远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在了萧子玦的怀里:“哥哥!我想死你了!”
“丫头,没规矩,都多大了还这般样子。”萧子玦语气少有的柔和。
叫萧子玦哥哥的,那一定就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萧子晴了。萧子玦父母去得早,全府上下对这个妹妹格外娇宠。
前些日子小姑娘和三郡主打架,抓破了三郡主的脸,老侯爷才让家仆带着她去城外的谭月寺反省了一个月。
今儿正是丫头回府的日子。
闻姒正要打招呼,却看小丫头朝他瞪着眼睛,叉着腰,十分有敌意地说:“喂!你!你就是那个从烟雨楼来的妓子嘛!哼,你怎么配得上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