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不仅浪费粮食,没准儿还把人都给折腾没了。
宋初夏捏着勺子想了一会儿,便有了个好主意。
家里去岁种的冬小麦还剩好些秸秆,她早就发现这些小麦秸秆质地坚硬,且是空心,完全可以作吸管用。平日里她用这些麦秆吸管喝水,很是享受了一番回到从前的滋味,只是林氏和宋忆柳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就是了。
宋初夏拣了一根已经削平了的细长麦秆洗净,先是自己吸了大半管粥水,再小心又快速地放进小男孩嘴里,粥水便顺着管子流进了他嘴里,再没被吐出来。
这法子凑效了!
宋初夏笑得眉眼弯弯。
捣鼓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喂他吃进去了半碗粥,想着该是够了,生着病的人不宜吃太多,方才停下。
看着又被她放平躺在床上的小孩儿——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亦没有一开始那般红得诡异,反而泛着一层粉色,明显是好多了。
宋初夏终于松了口气。
宋初夏身体还是个小孩,忙活了这半天,早就困乏得很了。
她一手支在自己的脑袋,一边想着今夜一定得好好守着这孩子,如今他可算得上是她一家子的希望嘞。
想着想着她脑袋就越发沉,小鸡啄米半晌,终究还是趴在床边睡着了。
*
天微微亮时,奶娃娃宋听雨哭破了天,把全家人都吵醒了。
宋初夏一个激灵,睁开眼见已经是天亮时分,忙伸手探上那男孩儿的额头。
好烫!
掌心触到的温度让宋初夏心里一惊。
没想到一夜过去,这孩子不仅没有退烧,看上去反而更不好了。
不知是不是触到了宋初夏那有些凉的小手,男孩儿的身子轻颤,又开始咳了起来,明显比昨晚力气还弱些,有气无力地咳一下喘一下。
宋初夏真怕他下一秒就喘不过气儿来了。
她的摇钱树啊……
可不能就这么折了。
咳——
其实昨儿和石头说的那番话也算不得作假,她自问没法儿见死不救。
他必须得去看大夫了。但小枣村里没有大夫,至少得去到大夏乡里正住的那一片儿,才能寻得到大夫。
宋初夏自来到这个世界,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小夏河对岸,外边的世界于她而言只有书上的只字片语,实际是知之甚少。
且她如今不过仅是个稚童,是不可能带他走这么远的。可家里边,宋怀远指望不上,林氏即便有心也无力。
罢了,她只好再去一趟石头家。
石头家里,吴氏正忙活着早饭。
最近不是农忙时节,一家子都不用起太早,但她已习惯了劳碌,仍是早早起来打点好家务,等家里几个爷们起床来,便刚好有一口温热饭食下肚。
宋初夏急匆匆跑到石头家,见不用敲门就已经有人在,便忙拉着吴氏道:“大娘,昨晚那男孩儿快不行了!”说完又探头往屋里瞧,想看看那程大郎,也就是石头爹起了没。
吴氏还记得昨儿晚上那孩子病得像那坏了的秧苗似的蔫蔫之态,一下子也反应过来了,这孩子是要给他找大夫呢!
放在几十年前,村里人身上有个小病小痛,哪个不是靠硬抗过去的?若不幸遭了大病,也只是到三里外的庙里求个符兑了水喝,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找大夫看病这事儿压根是想都没想过。
毕竟那会儿穷得庄稼汉一件汗背心能穿几十年,破了补上就是,这顿多吃一口就怕下顿吃不上了,哪里还有钱去找大夫看病。
还是到了先帝时期情况才渐有好转。
那是位有雄心也有才干的君主,勤勉一生换来大晋一片朝政清明、经济昌荣。而当今这位圣上仁和开明,显然是青出于蓝。
如今小枣村虽还是穷,但除了宋初夏家这样的特困户外,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像石头家这般有些田产的自耕农,日子过得已经算是相当可以了,故此石头爹娘把家里二哥儿打小就送去县城里的药堂里做了学徒。
这还是石头爹辗转着托了好几个乡亲才求来的机会。
学到手的本事终归是自个儿的,即便在城里混不下去,最不济也能回小枣村做个摸脉开药的大夫,也算造福乡里了。
宋初夏正是奔着这点来的,石头二哥在药堂做事,听说那个药堂还是夏江县数一数二的,里边应该有擅小儿科的大夫。
程大郎在屋里听吴氏讲了这事,也觉着该帮一把。
村里人虽然会为了一寸田一勺水也能争个面红耳赤,但那也是因为不患寡而患不均。真论起来大家都是再老实淳朴不过的农民,平常来往不仅和和气气的,哪家有需要了也会搭把手,心肠热乎得很。
这孩子虽说来路不明,但夏姐儿说了,人是倒在他们村边上的,又还这般小,都是做父母的人,能救自然不会推脱。
他忙狼吞了几口馒头,给牛套了木板车,准备载夏姐儿和那孩子出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