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衣买好后,德德把温律年带到男装区。
她指着满墙的男装,礼尚往来道:“温律年,你喜欢哪一件,我买给你。”
这气势仿佛再说“看啊,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随便挑”。
温律年指指墙角,那里挂着一件由军装改良过来的毛料长外套。他告诉营业员:“就这款,要大码,直接装起来。”
德德愣住了。营业员也问,“同志,您不试一下再买吗?”
温律年笑:“不用,我一看就知道能穿。”
德德:“……”这人的眼光,就是行走的尺子吧。
衣服买好后,已经快到中午。
一楼的小商品和二楼的食品区,这会儿人潮已经褪去,没那么拥挤。再买其它东西,就高效多了。
德德快速买好了对联贴花、糖果零食……还有她心心念念的板栗。吃的用的,林林总总一大堆。
有人出钱,有人扛袋子,她无事一身轻,沉浸在疯狂买买买里无法自拔。
“德德,可以了。”温律年无奈地叫住她,“一会儿还要去福顺斋吃饭。你回去看看缺什么,明天我再过来买?”
德德看他身上大包小包的,狼狈却不减风度,心里惭愧地默念一句“罪过”,赶紧点头,“好好,咱们快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毕竟,那可是福顺斋啊。
从去年开始,福顺斋在本市餐饮界,第一个摘掉“国营饭店”的名头,实行了自营制。菜品、门店、工资等,全部由员工入股管理,自负盈亏。
灵活的经营模式,极大地刺激了员工们的主动性。他们不仅提升了服务,还开发了很多新菜品。店里的生意也翻了几番,火爆得不行。
所以,等他们赶到饭店,看着从门口排到大街上的长队,德德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家百年老字号的影响力。
“这么多食客,等轮到咱们,估计都到下午了!”德德很绝望,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早上她可是留着肚子,想来吃烤鸭的。
“别急,我昨天就来这儿预约了,定金也付过了,咱们可以直接进去。”温律年从口袋里翻出凭条,上面还盖着福顺斋的红戳戳。
德德很惊喜。昨天她可没说要来吃烤鸭,没想到,温律年提前就考虑到了。
德德:“有预约太好了。不过,店里这么多人,肯定特别吵。咱们还是打包带回家吃吧。”逛了一上午,德德也有些累。
温律年点头,把德德拉到树荫下背街的地方,“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当心被人撞到。”
德德:“那你把上午买的东西放下,我先提着。”
温律年笑:“不用,我不沉。”
他很快挤到门口,拿出凭条,对旁边的服务员说了什么。服务员立即弯腰笑着,请他稍等。
不一会,服务员又出来,手上不仅拎着烤鸭和凉菜,还附赠了一个崭新的蛇皮袋,足够温律年把大包小包的“年货”,全都装进去。
收拾好一切,温律年把蛇皮袋扛到肩上,一手扶着袋子,一手提着烤鸭,缓慢而沉稳地向德德走来。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德德莫名感到心头一热。
她再次意识到,她的家里,她的生活中,是真的走进来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温律年把烤鸭递给德德,“你先看看,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再回去买。”
德德手里沉甸甸的,她忍住心里的异样,反而怪他,“你干嘛买这么多啊,咱们两个人,今天肯定吃不完。”
温律年正要答,背后有人走过来,惊喜地喊他,“律年,果然是你!”
温律年回头,看清来人,下意识敬了个军礼,“陈班长!”
德德这才知道,温律年是遇到老战友了。
这位陈班长留着寸板,听声音很年轻,最多三十岁,只是皮肤晒得很黑,比常年在工地干活的温老大还粗糙,看上去起码四十岁。可见他也是个下苦力的。
他肩上缠着麻绳,身后有一辆手拉式的两轮架子车,车身很旧,铁锈斑斑,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不过,陈班长的笑容很灿烂,“你小子,前天见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别再叫我班长,我都退伍三四年了。”
他又看向德德,“这位就是弟妹吧,原来你长这样?难怪律年当年在部队,天天想着攒钱、给媳妇寄钱!好,好,这小子有福,还是他有媳妇好啊!”
德德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客套,“陈班长,你好!挺巧在这儿遇到……”
老陈憨厚一笑,“哈哈,不巧。律年知道,我就在附近几条街,收收废品、打打零工。”
德德心中不解,这么一个壮龄青年,怎么不去找个正经工作,而要在大街上收废品、打零工呢。
德德很快有了答案。
一阵寒风吹过,扬起架子车里零散的废纸、塑料膜。
老陈急忙弯腰,用一只手去捡,另一只“手”,随着身体的动作,没有规律地摆动着。
确切地说,那是一只空荡荡的袖子。
老陈少了一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