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山不算很高,可也不低。段北驰背着应摇光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他都尚未看到山门。
应摇光听他略有加重的呼吸声,趴在他背上问:“要不让我自己走?”
段北驰忽然将她往上颠了颠,应摇光被吓了一跳,手臂下意识一紧,箍得段北驰闷哼一声。
段北驰道:“就这么怕我将你摔了?”
应摇光拍拍他宽阔的肩:“我是怕你累。”
段北驰不以为然:“这才多少重量?便是再有几个你,我也是背得动的。”
他一步一步踏在山道上,踩得很稳,步子稳健。
应摇光靠在段北驰颈边,忽然说:“我哥以前也这么背过我。”
她说的是应玉衡。
应家一双儿女,皆是少年将才,可惜应玉衡的运气不如应摇光好,命也不像应摇光的那么硬,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了。
段北驰却忽然老神在在说:“我就没这么背过南御。”
应瑶光心底刚冒出来的悲伤被这么一出弄得缩了回去,她笑了出来:“那看来我哥对我真好。”
段北驰又将她一颠:“那我呢?”
应瑶光忙道:“好好好,特别好!你别颠了!”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地方,三清观大门紧闭。
段北驰将应瑶光放下来,重新给她整理好帷帽,领着她上前扣门。
“吱呀”一声,门后走出一名年轻的道士。
道士微一鞠躬:“鸿泥见过二位善人,不知二位为何而来?”
段北驰还礼,开门见山:“鸿泥道长。我与家妹此次前来,是想求一枚治眼睛的丹药。”
鸿泥:“令妹的眼睛……?”
段北驰面色懊恼的叹了一口气:“不瞒道长,家妹从小体弱多病,又生性胆小,月前我们从丰州一路南下来袁州做生意,不曾想在路上遇见了水匪,家妹险些被那匪徒捉去,吓得哭了好几夜,眼睛忽然便瞧不见了。”
他焦急道:“家父家母早逝,只余我与小妹相依为命长大,可小妹如今这个情况,找了许多名医都不得其法。听闻三清道长丹术了得,甚至可医死人肉白骨,当真是神术,在下这才携小妹同来,斗胆求一枚丹药。”
鸿泥看了看脸上满是真切恳求之意的段北驰,又看了看大半身子被帷帽遮住,只依稀可以看出纤细身形的应摇光,退开一步:“来者皆是客,二位请进吧。”
二人谢过。
段北驰抬手扶住应摇光的左手小臂,温声说:“别怕,哥哥早晚会将你的眼睛治好。”
像极了一个十分关心爱护妹妹的兄长。
应摇光在帷帽下把眼睛一闭,捏着嗓子说:“嗯,我相信哥哥。”
那声音要多娇弱有多娇弱,十分符合“体弱多病,生性胆小”的人设。
段北驰扶着应摇光的那只手猛地一抖。
他真是低估应摇光了,没想到她还有这等演技。
段北驰扶着应摇光往前走,应摇光便一改往日惬意自如的姿态,她亦步亦趋,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充满了不安和试探。
鸿泥跟在二人身旁,见应摇光满是犹疑不安的动作,与段北驰温柔耐心的安抚姿态,将段北驰的说辞信了个七分。
袁州附近水匪猖獗鸿泥知道,实在是段北驰这张脸和这身气度,太不像在银钱堆里打滚谋生的生意人,反倒像是什么权贵子弟。
倒是女子行动间,确是像目不能视之人。
三清观近来树大招风,鸿泥不得不谨慎。
段北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鸿泥说:“我想借贵观宝地,为我小妹祈福,不知贵观在何处供奉香火,在下也想尽一份心力。”
鸿泥道:“二位随我来——”
捐完香火钱,鸿泥说:“二位虽与我观有缘,可来得不怎么巧,观主前日刚进了丹房,二位怕是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他了。”
段北驰问:“观主何时出来?”
鸿泥道:“按观主以往炼丹的日子来看,少来三五日,多则个把月也是有的。”
应摇光忽然拉了拉段北驰的衣袖,似乎有些担忧和无助:“哥——”
段北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朝鸿泥道:“那这般,不知贵观可有空余的房间方便让我兄妹二人暂且住下?”
他捐了那么大一笔香火钱,别说暂且,便是他要在这住个好几年,鸿泥也是欢迎的。
鸿泥道:“自然。小道这便去为二位备下客舍,只是条件比不得外边,二位怕是住不惯……”
“不妨事。”段北驰道,“只要能将我小妹的眼睛治好,便是让我露宿街头也是可以的。”
应摇光暗暗拧了他一把。
鸿泥:“那小道这便去准备,二位可以四处看看,只是后山前些日子有猛兽伤了人,那猛兽如今还未寻到,二位可千万别靠近。”
段北驰轻笑:“道长慢走,我省得了。”
鸿泥一走,段北驰便朝应摇光“问罪”:“你拧我做什么?”
应摇光:“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嫌我肉麻?”段北驰说,“你方才不也演得挺好?”
“打住。”应摇光制止,“可以忘掉了。”
段北驰作无奈状:“可我记性很好,忘不掉怎么办?”
应摇光不搭话了,抬脚就要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