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东心神一震,暗叫不好,直朝他们的车大步奔去。
方黎在车里憋着尿,妈的,都怪秦卫东,本来不想尿叫他说的也想尿了!他还没准备叫人,忽然车门被“咔”一声大力打开,挟着冰碴子的寒风霎时吹得他一个激灵。
“走了!方黎!”
秦卫东面色如临大敌,伸手进去匆匆抱起方黎。
“出什么事了?!”
“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车!他们找过来了!”
秦卫东来不及细说,眉宇间全是紧张的汗水,他知道,一旦他和方黎被那群要债的工人抓住,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快速拿上用布包裹住的猎-枪,方黎叫着他们车上的衣服和碗筷还没拿,秦卫东顾不上了,他背起方黎,朝着旁边的小巷子跑去,果然,听见后面追来的人大喊:“就是他们!!他们要跑了!”
“来人啊!找到方家那小子了!”
寂静的夜在此起彼伏的怒骂追喊声中震荡起来。
秦卫东背着方黎拼命地往前跑,后面有七八个人,持着棍子追,眼见两头都被人堵,秦卫东眉眼一扫,闪身穿进黑灯瞎火的狭窄小巷,幸好这片都是老旧平房,晚上一到就黑灯瞎火,巷子路口又繁杂,歪七扭八。
“他老娘的!谁看见那两个小子往哪儿跑了?!”
“好像是往这边去了!”
“秦卫东那个小子贼精的,咱们两边都找!”
“杨队长,咱们这么抓人警察会不会关咱们啊!”
“呸!警察管不了的事咱们自己管!欠债还钱、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方宏庆肯定给他儿子留了不少钱,他不给咱们活路,咱们也让他儿子没活路!跟我走!”
秦卫东这两天就垫了一个包子,半大小子正是消耗最大的时候,他靠在巷子的旧墙,眨了下眼,汗水滴落,他努力探听着:“他们说了什么?是不是往西边去了?”
方黎吓得不敢喘气:“好像...好像是远了些...不!”
他惊慌起来:“有人过来了!”
这时已经来不及,有一个工人的侄子跑着追过来,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他们。
“叔!他们躲在这儿!!!”
“快来人啊!!!”
秦卫东咬牙骂了一声,转身要逃,那人却扑过来,和秦卫东撕打在一起,想要拖住他们逃跑的脚步。
秦卫东顾着方黎,挣不脱,眼见着工人们的脚步声越近,他抄起包裹住的猎-枪,朝着那人的肩膀上砸过去,一下下去,那人哀嚎不止,立刻疼得松开了手。
等后面的工人追过来,只看到地上躺着叫痛的侄子,已经没了秦卫东和方黎的踪影。
“又让他们跑了!!”
方黎趴在秦卫东背上,秦卫东愈发急促的喘息在耳边和寒风一起呼啸,等终于甩开他们,天已经依稀见光亮,他们躲在河水结冰的桥梁洞底下。
秦卫东口中喘的粗气,他眉骨处刚缝的针在撕打中崩开了线,裂开的口子里露出一道猩红肉色。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方黎惊魂未定,他还没缓过神,远处,两个人同时听到一阵刺耳的警铃声乍然作响,灰蒙的县城一处冒出冲天火光,浓烈的黑烟滚滚而上。
他们的车被烧了。
方黎震惊地看着远处滚荡的黑烟,接着,黑烟渐渐没了,应该是被赶来的警察扑灭了,但烟雾聚集在天空好一阵昏黑散不去,方黎的眼角泛疼,可他哭不出来了,他最近眼泪流的太多了。
“...我们的车没了...什么都没了...”
秦卫东默声未语,他为自己当时犹豫着没有先将车先卖出去的决定而后悔,方黎见他不应,以为秦卫东也没了主意,他们最值钱的东西没了,秦卫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方黎更绝望了。
“我们会去要饭吗...”
他对未来从未像此刻灰暗过,他急火攻心:“我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我真的没钱...!他们逼死我...我也没有...!方宏庆不认我,他也逼我...他们为什么不去找找方宏庆...!咳咳!!就因为他能跑得远,我们跑不掉吗...!”
方黎剧烈地咳嗽起来,秦卫东赶忙拍抚他的后背。
“别急,别急,我会想办法...”
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方黎捂着心口:“疼...!秦卫东,我疼!”
他脸色忽地发白,像憋着喘不上气,秦卫东吓坏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紧紧搂着方黎,不断地拍抚方黎单薄的后背,亲吻着方黎的脸颊、眼睫。
好在方黎在几个剧烈的喘息间,逐渐地了平复下来。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湿了一身的汗,秦卫东则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如让我死了给方宏庆偿命算了...也算是报答了他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了...”
秦卫东担忧地看着方黎的胸口,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咱们得去大医院看看。”
方黎摇摇头,他们如今连吃饭睡觉的钱都没了,哪还有钱去看这些又死不了的病?
方黎心中有种破罐破摔的颓丧,不如说,他真的不擅长解决困境,他什么都不想想了,他靠在秦卫东的肩膀,两个少年在彻底一无所有后,依偎着取暖。
“秦卫东,我眼睛也疼...”他无意识地说。
秦卫东默声没吭,但却张开唇舌,低下头,一下下帮方黎舔舐着薄嫩通红的眼皮,涩痛的眼睛在唇舌的舔舐下变得湿润柔软,有了暖热的温度。
“我不会让你去要饭。”
忽地,在一片寂静中,秦卫东回答了方黎上一个问题。
“嗯...?”方黎自己问的,他自己都忘了。
“我会想办法赚钱,我会养你。”
方黎睁开眼睛,简陋的桥洞里扔的遍地烟头,寒冷的空气里依稀透着一股长年累月下湿冷的腐臭味道,秦卫东说:“你信我,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