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苗儿想得出神,许久后才道:“总是要小心些的,月窗、月怜,你们最近也给家里递个信吧,让他们少跑动。”
月窗虽不以为意,但还是应下了。
谢苗儿望着墙外的天空,久久不能回神。
她知道,这一仗的结果是好的。
这一批来犯的倭人不成组织,被打了个落花流水,除却极少有命逃回去的,剩下的,都被丢到海里喂鱼去了。
可是……在刀兵相接的过程中呢?会有多少百姓被牵连?
还有在外的家人,他们会不会受伤?
谢苗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像个多思多虑的小老太太。
过了大概一旬的功夫,她期待已久的家中回信终于来了。
见谢苗儿打开信封,认真地看着,月窗有些艳羡:“姨娘好厉害,都不用找人读信。”
在记忆里,原身是认字的,谢苗儿才敢这样读信。
她笑笑,没说话,眉头却越看越紧蹙。
信约莫是继母找乡里代写的人写的,字句僵硬,大概的意思是,她和儿女在乡下过得辛苦,没有田地,吃住都在外家被嫌弃了,前几天弟弟又病了,希望谢苗儿这边能再送些钱过去。
不知人间疾苦的谢苗儿没有想太多。
弟弟病了,多送些钱是应当的,不过她手中不宽裕,那五两银本就只留了一点给自己。
可是再等半个月,会不会耽误弟弟的病情?
没人比谢苗儿更懂生病的苦楚,她不忍心,最后硬想了一个法子。
是夜,天黑漆漆的,星星和月亮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和之前一样,陆怀海踏着夜色来了。
这段时日,他和家中关系缓和不少,苏氏还暗示他,他爹最近脾气下来了,回自己的屋子住吧。
陆怀海表面敷衍着,到了晚上,还是不自觉地往这巴掌大的小院走。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总不能是她这儿的地铺睡得舒服吧。
陆怀海只好把一切归结为,在东厢和他爹抬头不见低头见,见多了,他们父子俩难免又要吵闹。
躲个清净,他想。
事实上,谢苗儿这里确实清净,她的小院本就是另辟的,哪儿都不沾。
夜里,他练刀、舞剑、间或打一组拳;而谢苗儿就坐在楹窗前,那里摆了张四个腿都齐全的小桌子,她有时打络子,有时写写画画,忙得累了,她就会悄悄抬眼看他。
明明两人之间什么也没说,彼此之间安静的气氛却让人觉得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陆怀海不喜欢人潮汹涌的地方,他喜欢……这样宁静的感觉。
今天也不例外。
他凌空挥下最后一剑,剑指长空,旋即将剑鞘往空中一抛——
剑鞘落得刚好,稳稳当当地把剑身吞入其中。
花里胡哨的收剑入鞘之后,陆怀海状似不经意往窗后闲闲一瞥。
谢苗儿没抬头,正抓着自己的耳朵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精彩的动作没被该看见的人看见,陆怀海有些失望,信手把剑丢到了墙根。
听到“梆当”一声,谢苗儿这才抬起头,而陆怀海已经转身去盥洗了,没在窗前停留。
谢苗儿继续埋头,自暴自弃地搓着自己的耳朵尖尖,把耳朵揉搓得比西瓜瓤还红。
怪不好意思的,她想和陆怀海借钱……
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自己张不开口。
可是弟弟生病了,她手上没有现银。纵然可以绣花打络子拿去换钱,可一来卖钱需要时间,二来她并不敢使出超过原身太多的技艺。
没等她再踟蹰太久,陆怀海已经走来了。
他的脸好像比平时还要冷一点?
看见他微抿的唇,谢苗儿刚刚好不容易积蓄起的勇气,一下子就没了。
她咬咬牙,叫住了他:“小少爷!”
陆怀海停步,低头。
他瞧见了她泛红的耳尖,也瞧见了她袖子底下绕着帕子打圈的手指,以为她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定了定神,把心里的杂念抛了开来,准备好好听她说话。
她羞赧地都不敢看他:“我、我想和你借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