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又是一季如丝春雨,花枝浸润,万物生息。
圣灵峰下,嘉松郡。
大比在即,宗门齐聚,时有灿然流光倏忽而至。
沿街一方酒馆。
“今日老朽便要讲一讲仙门秘闻,主角正是咱们玄天仙山的名人——蘅玉道君。”
台上老者须眉长胡,手下惊堂木一拍,笑呵呵说道:
“却说数月前,昆仑大雪,天门异动,蛮荒恶蛟现,九宗尊主齐下凡。谁承想这般诸多异象,起因竟是一位凡人少年。”
“少年天生仙骨,却生来不曾修仙术,无人知晓他为何突登天门,求入仙山。”
“行至昆冈,恶蛟拦路,少年与之苦斗一番,自是不敌。”
“恶蛟势强,蘅玉道君与其大战二百回合,方才救下那性命垂危的少年,怜其天纵之资,收入门下,悉心教导。”
有好事者起哄道:“想必那少年容貌定是举世无双,否则道君怎会将其带在身边?”
说书人执扇笑而不语,任台下议论纷纷,片刻后几声轻咳示意安静:
“诸位看官老爷且莫急躁,先听老朽将后续道来。自道元君与玄玉君仙逝以来,蘅玉道君便独来独往至今,传言说其性情诡谲,喜怒不定。为何百年后,却又破例收徒了?”
“传言说,三江之畔清水镇阴魅作祟,那少年轻信妖鬼之言,深陷鬼巢——正在性命垂危之际!蘅玉道君从天而降,太上剑出,鬼魅伏诛。”
“好一出仙君救美!”
台下有纨绔挤眉弄眼打趣道。
“又有传言说,少年天纵之才,数月便结金丹,却引来九重雷劫,道君亲自出手为其护法化劫,甚至雷劫反噬入体,当场吐血三尺!”
底下有人大声道:“这还用说,道君必然是爱极了这凡人少年,才有了这赴蛮荒斩恶蛟,降清水除妖魅,又舍身挡天雷!”
此言一出,看客们纷纷出声附和。
“也不知这少年到底有何能耐,竟将无法无天的蘅玉道君降住了……”
老者轻捋长须,摇头晃脑故作神秘笑道:“看官老爷们若好奇这少年,不若看看此次仙门大比,他既已结金丹,想必定会参加。”
玄天仙山大小宗门林立,百年例行仙门大比,限金丹及以下修为的弟子可参加,历来是各大宗门年轻一辈名扬三界、一战成名的证道场。
最好的例子便是蘅玉道君沈卿——以十五幼龄结丹后,沈卿在百年前那次仙门大比中,一柄太上剑挑九宗上下,同阶第一无敌手。
修者慕强,凡人亦如是。即便有人没有灵根,无缘得道仙门,也永远痴迷于传说中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州的仙侠传闻。
“这些风月秘事听听就得了。老头,别卖关子了,赶快讲讲此次仙门大比吧!”
有人高声插言道。
说书人瞧着堂下,看客们已然将秘闻归于一出千古师徒爱恋,满足心中窥秘欲望后便兴致缺缺。
他暗自摇头轻叹。
那蘅玉道君堪称自古三界第一人,又怎会轻易沉溺红尘□□?
诸般动作,只怕是这世间平静许久的太平日子,要到头喽。
然而,又与寻常一介圣灵峰下说书人有何关系呢?
惊堂木再度清脆拍案声起:
“各位看官可知,按照规矩,此次大比地点,应是轮到了万佛塔林。”
适才些许冷清的酒楼再度人声鼎沸起来。
春雨蒙蒙,淡不去闲散酒客听书八卦心。
……
细雨如丝如雾,斜漫入二楼雕花木窗。
“他们分明是胡扯!”
五官方正的白袍小道士脸色涨红,亟欲拍桌而起,恨不得直冲楼下舌战群客,大辩几回合。
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蓦地按在他因着愤然而轻颤的肩头,佛衣少女眉眼肃然,淡淡瞥一眼楼下热闹场景,转眸看向小道士。
“猎奇之心人皆有之,何须计较。”
这二人正是来参加仙门大比的元宝与重华,两人一路走走停停,也如期行至圣灵峰下。
少年人垂头不语,犹在为酒客妄议沈卿的种种而生闷气。
他自小长于归一宗,鲜少下山,明心净澈如琉璃,黑是黑,白是白,自是没经历过流言蜚语的纷纷扰扰。
重华敛容,认真道:“尊座是何等自在随心之人,你我具知。”
她微微停顿,望向窗外。
“吾等修仙之人,无须他人评判,只求行事无愧于心即可。”
柳烟自在朦胧,草色蔓延生长。
细碎雨线缀成珠玉,浅浅落于窗前,眼前少女眉如远山,英气之余更多了几分潇洒。
元宝怔怔看着,竟莫名微红了耳根,倏而,挠挠脑袋,小声说道:
“重华师叔,感觉你自打结丹后,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重华闻言转眸,嘴角噙抹微微笑意。
她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江畔清水镇的酒馆,粉衣娇娇少女眸光晶亮,目不转睛盯着兔子糕的模样。
“下山历练后,见过浮生百态,相比在宗门内,多了几分以往不曾体会的感悟。”她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