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祁澜?”
李医生拿起病历单,抬头看见祁澜,一脸惊讶问:“我记得你的预约不是在三月份吗?”
祁澜不好意思笑笑,思考该怎么把这事圆过去。
“李医生你好,”看到她的表情,一边的小王上前插嘴说:“我们祁总昨天发病了。所以今天不放心只好来您这里看一下。”
祁澜的眉头顿时耷拉下来,没眼色,哪壶茶不开偏提哪壶。
“不可能啊。”果不其然,李医生问她:“你的病已经稳定不少了,是不是又没按时吃药。”
说着,她打开电脑,查询了她的配药记录。
“喏,你一月份二月份为什么没来配药?”她调转显示屏,指着上面的记录问祁澜,“你觉得你好了是吧?”
我压根就不觉得这是病,她在心里默默说。
李医生长叹气,低头开药:“你不要以为我就想治你,不听医嘱的病人,我是见一个头痛一天。”
“像你,”她点点祁澜,“我给你治了十来年,我寿命就短了十来年。要不是你妈托我关照你,我才懒得治你。”
祁澜点点头。这副装出来的乖巧样子又让李医生再长叹。
“你的身体和以前不一样你知道吗?”她老生常谈,“你现在生一场气就有可能心力衰竭你懂不懂?”
“你说,昨天她是什么情况?”说着,李医生绕过她,直接问她身后的小王。
“王楷奕,你闭嘴。”她转过身,呵斥他。
小王看看李医生,又看看她。最后坐回旁边的家属位置上,沉默。
祁澜满意了,她转身面对李医生,乖巧说道:“昨天没什么事,李医生您开药吧,我以后一定按时吃。”
这话说得李医生长叹不止,她也不知该怎么再劝她了。
索性放弃,在键盘上敲开她的病历,又将那几样吃了七年多的老药加了上去。
“那边那个小伙子。”
“哎。”小王应道。
“你带着你老板下去拿药吧,以后每周周三再来窗口拿一周的量。”李医生一边敲键盘一边说,“以后她得劳你费心了。”
祁澜看着她,说:“我自己心里有数,姑姑你干嘛把外人扯进来。”
“你有什么数?”李医生反问:“你要真有数就该停了全部工作回去好好养病。三十好几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管不顾,你这样你爸眼都闭不上。”
她气急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病历:“你看过你的病历吗?”
那是一本心脏内科病历,记录了祁澜27岁那年的全部症状。先天心脏瓣膜缺损并慢性心衰。
“再加上这本。”李医生将手上这本病历拍在那本上,“祁澜你是活一天少一天,你有没有数?竟然自作主张停了药,你是嫌我们李家死得不够多是不是?”
小王见室内气氛不对,赶紧将门带上出去。
祁澜抬手捂住脸,努力平复自己逐渐上涌的情绪。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面色轻松对她说:“姑姑,我发光发热还不够呢,没这么快死。你放心吧,等这阵工作完了,我就回老家种地养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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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澜坐在车里。窗外景色流水一样划过,一帧一帧渐渐连成模糊一片。
姑姑的话一遍一遍回响在她耳边。这种冲突不是一两次了,但她不可能真的做到放下所有工作一个人轻飘飘回家乡。
一个人,活着,总要做一件事,能让他觉得自己无愧于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一遭。
而她现在正在一步步朝这个方向走去。
这是她活下去唯一的支柱,只要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就算把最后一点生命力榨干又如何?
或许生命很宝贵,但没有梦想的她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
所以她舍弃了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生活,三十二岁了,未婚,无子。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工作和一具逐渐衰竭的身体。
可她很满足。这样的她,才算是真的活过。
她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走这条路,她的生活该是什么样?
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在适合的年龄结合,在合适的年龄产子,在合适的年龄为合适的问题争吵,最后在合适的时候死去,化为一抔黄土。
不,她笑,是一抔骨灰。
这种生活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