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蔼声问:“现在感觉如何?饿么?此毒凶猛,御医道半个月不能正常饮食,只服参汤吊气。”
平日那样懒散一个人,亲自给他擦身。
萧珏唇角忍不住勾了勾:“原来刀上有毒,现在困乏,不痛,不饿,孤睡了多久?”
沈镜道:“整整三个日夜,不但有毒,还是见血封喉的奇毒。今后遇见这种情况,殿下谨记先保全自身。”
萧珏不答应,不反驳,一双凤眸湛清柔亮地望她:“毒如何解的?”
沈镜扬手,衣袖滑落,露出腕部层层白纱:“我天赋异禀,血解百毒。”
萧珏惊诧震动,盯着那白纱,眼眶微红,喉头滚动,一时失语。
按部就班擦净上身,解腰带时,萧珏突然用力按住她的手指:“让石英过来伺候。”
毕竟徒有夫妻虚名,未有夫妻之实,何况青天白日,怎能真正坦诚相见?
沈镜挑眉:“怕甚,不是早被看光了么。”
萧珏腾地一下子红了脸,冲淡了一贯的清冷气质。
沈镜眼底几分笑意,拉好锦被,召唤仆妇收拾狼藉,解释道:“石英忠义,执意去观音寺三跪九叩,为殿下祈福,至今未归。”
石英跪足三日,膝盖伸不直,站不起来,是被抬回来的,自然不能即刻履行照护萧珏的职责。
主仆二人互诉衷肠后,石英被抬下去养伤。
中衣未换,湿冷黏腻,萧珏素来爱洁,无比难捱。
至夜,耐不住,要求沐浴更衣。
一盆盆果木银炭端进屋门,布置在四面八方,室温缓缓升高。
萧珏坐在浴桶中,隔着氤氲的白雾去望沈镜清隽的轮廓。
沈镜缩在摇椅上,捧着闲书在看,一如既往地闲散慵懒。
萧珏心生欢喜,看一会,又惶恐不安。
纵然无数行为可以证明沈镜对他的心意,到底从未开口说明。
一分心,脚底一滑,跌进半人高的水中。水波荡漾,隔着水面,世界扭曲变形。
一只小臂当即伸进水桶,将他捞了出来。
速度迅疾如风,显然是真上心。
萧珏弯着眼眸,身上发丝还在不断滴水,色若春花,芙蓉泣露,直直吻向那人。
“唔——”
萧珏被放在床上,轻轻喘息:“将军不开心?”
沈镜诚实道:“没有。”
萧珏的淡漠冷冽孤寂,拒人千里之外。
咸鱼的淡漠平静淡然,万事不挂心头。
对于萧珏的冒犯,沈镜给予宽容,谈不上开不开心。
“那就是开心。”
萧珏拉着沈镜的衣襟不放,黑眸幽深:“将军今夜允孤亲你,就不能再允他人。”
今夜猝不及防,若可选择,沈镜自不会允许任何人亲吻,颔首道:“放手。”
萧珏眼角眉梢浮动着分明的情意,眸中最后一丝晦暗也消弭。
世事从来无定数,几家欢乐几家忧。
牢房昏暗潮湿,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耳边是永不停歇的惨叫和哀嚎。
顾觉芳刺杀失败,明日即是死期,穿着死囚服,颓然坐在茅草堆上,盯着坑坑洼洼的石灰墙面,面色灰败。
“吱——”牢门忽然打开,光亮令顾觉芳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牢头粗声粗气说:“顾觉芳出来,有人要见你。”
顾觉芳戴着镣铐,随牢头去到一个独立暗室,里面站着三位戴着黑斗笠的高挑男子,黑纱遮面,看不清容貌。
其中一位撩起黑纱,八字胡一闪即逝,与他接头的线人!
顾觉芳眼里迸发出激动的神采。
八字胡掏出一张状纸:“陛下感你忠心耿耿,至今未毁陛下清誉,吩咐我救你。”
顾觉芳心道扯出陛下只怕死得更惨,急切道:“怎么救!”
八字胡将状纸给他:“你当众起诉,道兵部尚书宋辕为主谋,案件重审,自然不会再被问斩。”
顾觉芳拿着状纸,心生疑虑:“可明日之后……”
他不还是死罪么?
八字胡笑了一声:“自有后招,你不信陛下?”
顾觉芳没有选择。
宋辕是萧阎旧部,是朝中唯一有希望接替沈镜位置的悍将。
御书房,萧阎拿着诉状,气得手抖。
刑部尚书含胸驼背,跪在下面:“陛下,顾觉芳是行刑时提出状告宋大人,整条街百姓都看着,您看,这案子怎么处理妥当?”
萧阎砰地将诉状按在桌面:“还能怎么处理,给朕查!到底是谁指使!”
这一查宋辕,没查出刺杀案的证据,查出他贪污军饷,坑杀百姓,充作军功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