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飒，暗香浮遥。

桂树园中，李念弓步扬刀，拨向漫天桂花。

他曾说过，杀死楚夜雨的把握只有一成，哪怕以他一流之上的武力，依然不敢小觑风雨亭归隐了二十年的老人。

不仅是因为先前五百人消耗了他大量内力。

更因为风雨亭是楚夜雨主场，在这里，纵是落叶秋风，都可以成为杀人不见血的绝顶暗器。

“叮叮叮！”

“砰砰砰！”

柔弱花瓣与铁刃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

李念刀刀连贯如流水，浑身内力震荡，没有任何外物能撞进他刀幕之中。

可他太累了。

内力有竭时，如龙卷般的满园花雨却无穷无尽。

他终于被一瓣桂花划伤了脸颊。

“咻！”

鲜血从如线般的伤口流下，李念收刀归鞘，以拔刀式半匍匐在花毯中央。

万事皆有轨迹，他终于在桂花的无穷变化中找到了如燕子般腾挪的楚夜雨。

李念重新拔刀。

这一次，他拔出的是一直负在身后的第二把刀，那柄朴刀。

楚夜雨有两项绝技，李念便为此准备了两把刀。

一柄‘一线’。

一柄‘双生’。

双生出鞘，却是要置人于死地，李念全力斜劈，一刀之下，身前二十米范围空气静滞。

桂花不前不坠，悬浮在半空，与之一同悬空的，还有正站在枝头的那个苍老身影。

“唰！”

下一刻，花朵簌簌而落，露出星幕。

星垂月涌，不知何时，夜色已经降临。

“终究拦不住你。”楚夜雨从半空落下，重重叹了口气。

他仿佛一切无恙，重新走向桂树下有些狼藉的石台，而后拂走石台上的落花，在其上两个瓷碗中倒满浊酒。

点燃石台旁的烛灯，楚夜雨照旧一人独饮。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李春风已经不在了，可那喝不完的烈酒都还留着呢啊！

“你为什么杀我爹？”李念踉跄着支撑起身体，质问。

楚夜雨斜瞥了一眼李念，道：“我与你父自幼相识，桂园结拜后相约同生共死，怎会杀他？”

他话音落下，许宁感觉李念的身体有刹那恍惚。

似乎是某些被掩盖的记忆正在被唤醒，但很快被遏制。

“不！不可能！我记得是你，是你将刀插进我父亲胸口。”李念浑身颤抖。

楚夜雨冷笑：“我从来不用刀。”

仿佛晴空起惊雷，李念瘫坐在地上。

记忆片段在意识中闪回，许宁第一次看到了十年前的真相。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心向武，可他天赋差强人意，注定勤勉一生也只能勉强摸到二流门槛。

于是他想起了自己父叔藏起来的一部经书。

趁着夜色，少年摸进佛堂，在佛陀掌心找到了那部《武经》残卷，可令他惊讶的是，同《武经》摆放在一起的，竟还有一个小小丹瓶。

这是什么灵丹？

他是父叔与《武经》一同得到的？

为什么从未提起过，将真相掩藏？

少年压下心中疑问，扣开丹瓶，倒出里面三枚纯黑丹药。

丹药光华内敛，比那一晚的夜色还要深沉，却又散发着诱人魔性。

少年忍不住诱惑，将一枚丹药送进口中，就此中断了记忆。

再回神时，他眼前只有一具冰冷尸体，那是他父亲李春风的尸体，尸体胸口处正插着柄自己握了十年的长刀。

四周密密麻麻围满了武夫，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怀憎恶，甚至有人持兵上前，似是要将自己杀之而后快。

他们叫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