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赤丹张大了嘴,反手用食指指着自己,“燕哥,你仔细看看,是我呀,住在你隔壁的赤丹呀!”
燕遥知仔细辨认,终于从眼前少年的身上找出些许熟悉的模样——他不想下山啃人,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拿来睡觉了,唔,最多在昼夜交替的时候换一下躺的地方,根本没注意自己家边住了个谁。
“嗯。”燕遥知认出了人,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转而继续盯紧了焰火,随手抽出根木头往火里丢。
而赤丹依旧说个不停:“我好想跟着狩猎队一起出去,但他们总说我年纪太小了,不愿意带,我上次琢磨出来的那个会爆炸的东西拿去给长老看了,结果他却把我所有攒下来的材料都没收,说是不许再弄......嘁,不就是先前有次实验不小心爆炸了吗,我都搬到部落最边上了,他还是不许我研究这个......”
见燕遥知始终没什么反应,赤丹闭上嘴,小心地端详那张惨白的脸:“燕哥,你有没有跟着狩猎队出去过呀?”
燕遥知的眼睛斜过来,他不明白这小孩儿为什么这么自来熟:“有。”
赤丹的双眼瞬间亮起来:“那燕哥能跟我说说去外面该注意什么吗?我的研究正是紧要关头,偏偏材料都用光了,部落里那些家伙又防我防得紧......”
燕遥知转回来盯着火:“不能。”
不是他有意刁难这小孩儿,而是因为赤丹他不仅年纪小,而且是比若木更加稀有的,没有任何天赋能力的人类。
就像燕遥知曾生活过的那个时代,灵气复苏前的人们一样。
受到残存灵气的影响,这个世界不止人类生得高大健硕,身怀异能,连野兽们也是一个比一个残暴凶悍,赤丹这样毛躁的小孩儿溜出去是绝对没法囫囵回来的——说不准狩猎队能在某只野兽的肚子里找到他的残骸。
遭受到毫不留情的拒绝,赤丹明显变得失落。
燕遥知没有安慰他的打算,鼻尖细微地动了动,嗅到空气里传来的血腥气,很新鲜的气味,燕遥知能分辨出它源自于部落民们最常实用的一种兽类。
外表长得像是曾经存在过这个世界上的某种霸气十足的恐龙,但实际地位跟同样是过去式的家猪没什么不同。
燕遥知记得在不知道多少年前,祖庭之外的某个部落就已经开始驯养这种被命名为“猡兽”的生物了。
若木买了一块猡兽肉,还有一些果子。
他看见土灶旁边出现的少年,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赤丹看见来人,下意识地从地上蹿起来,又看了一眼蹲在火边的燕遥知,硬梗着腰板:“我、我怎么不能在这儿了?”
身为新上任的祭司,若木当然也是听说过赤丹的“恶名”。
这家伙常常用矿物植物和兽类鼓捣一些很奇怪的东西,他父母留下的屋子很快就在爆炸中变成废墟,还曾有过用甜果子哄骗部落里的小孩子实验奇怪药剂的前科......总之是一个值得警惕的家伙。
看到他,若木才想起来今早阿虎说过的话——这座小山上就住着燕和赤丹两人。
若木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戒备。
这一天的时间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的“学徒”虽然有的时候木了些,不爱说话,总爱发呆,貌似还不怎么会收拾自己......但整体上来说是个踏实肯干的好孩子,可不能被上了长老和祭司们黑名单的赤丹给带坏了。
“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赶紧回去。”若木开始赶人。
赤丹瘪瘪嘴:“哼!”
“咕噜。”满脸倔强不屑的少年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赤丹的面色瞬间变得酱红。
若木也是一愣:“云江长老没给你留饭?”
赤丹才十五岁,还没达到祖神规定成年的年纪,他双亲逝世,按照祖庭的规矩,是该由长老们指派人抚养的,就算没法像亲妈一样面面俱到地照顾,但好歹也能让他顺利活到成年。
然而赤丹实在是太能作死,所以云江长老就干脆亲自养他。
不过长老到底事情太多,每天能管的,也就是赤丹的一日三餐,还有他今天有没有惹麻烦了。
赤丹自顾地倔着:“我才不去吃她家的饭呢!整天不许这个不许那个,烦死了。”
听他这么一说,若木当即板着脸训他,而赤丹依旧满脸不服。
燕遥知默默从若木手上拿过猡兽的肉,背身过去用指甲切成小块丢进锅里。
这就是叛逆期啊。
他把两人的争执声和肉在锅里煎出油的声音混在一起听,这样的热闹已经许多年未能有过。
竟然,还是有点怀念的。
被赤丹的顶撞气个仰倒的若木鼻尖突然闻到一股诱人的焦香,他一转头,看见肉已经下到锅里,而燕遥知很熟练地往里头加香料,兽油在锅里滋滋作响,肉香往夜空飘散,若木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吞了好几口口水。
“原来你会做饭啊。”若木心里又给这个学徒加上一点优点。
燕遥知盯着锅:“嗯。”
他在刚刚苏醒的时候,还曾想过让部落民们学会耕种,然而这个世界的变化太多,他记忆里的那些作物统统化为乌有,在大地上重新生长出来的能食用的植物多少都会有些奇怪的作用,而且对生长幻境的要求也个顶个地苛刻古怪。
燕遥知实在没什么办法,只能放任部落随心发展。
如今他对于动植物的认知,还是部落民们一代一代总结下来的。
虽然能耕种的作物没找着,但幸好兽肉的吃法没太大变化,只要是无毒的,弄熟了就能吃。
简单地把猡兽肉炒熟,燕遥知顺手从若木的包裹里拿了两个陶碗,一只递给若木,又分了一碗给气呼呼的赤丹。
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肉食,赤丹脸上的倔强软化下来,他抽抽鼻子,用满含委屈的声音说:“谢谢燕哥。”
燕遥知摸了一把他乱糟糟的鸟窝头,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