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脚下,却无法上山寻人,加上天冷雨急,官兵们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就在魏镜澄一筹莫展之时,一辆快散了架子的马车,从厚重的雨幕中冲了出来,险险的停在了小院门口。
魏镜澄和严忠忙打着伞下去看,只见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刚落地,脚都没站稳,都扶着小院的墙疯狂的干呕。
隔着厚重的雨帘看不清具体的样貌,魏镜澄只是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熟悉,他加快脚步走过去,将手中的伞遮在那人头上,伞下的人终于平稳下来,喘着粗气停止了干呕,抬起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看向他。
是徐灵鹿。
他穿着蓑衣,背上似乎还背着东西,显得鼓鼓囊囊的,手中遮雨的帽子大概是下车下的急,没来得及带上,头发和脸顷刻就被雨水浇透了,额边的碎发一缕缕的粘在脸颊上,狼狈的让魏镜澄有些心疼。
魏镜澄为他撑着伞,陪徐灵鹿在原地又缓了一段时间,才开口问他:“好些了吗?”
徐灵鹿朝他虚弱的笑了笑,做了几个深呼吸,“这破马车实在是太颠了。”
说完他站直身体,将手中用来遮雨的蓑帽带在头上,便要向着灵雾山的方向走过去。
魏镜澄赶忙拦下他,“你要去干吗?”
“上山呀。”徐灵鹿说的理所当然,似乎根本看不见眼前的大雨和这黑压压的天。
在发现那丝灵气不对劲之后徐灵鹿就想来灵雾山,但城中的车夫们但凡车好一点的,都不愿意往这边来,废了好大功夫他才终于找到一架愿意过来的马车,在车上被颠的差点灵魂出窍。
到山下之后,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糟糕一些。
如果说之前灵雾山的雾气是灵气大于妖气,那么现在几乎感觉不到灵气了,整座山都向外散发着暴戾的妖气。
那个委委屈屈抽泣的少女,现在愤怒的搅动着这一方的天气,似乎已经有些失控了。
魏镜澄自然不可能让他独自上山,执意要将徐灵鹿引到小院的堂屋中休息,而徐灵鹿却执意要往山上去。
两个人在雨中面对面僵持着,最终魏镜澄无法,将今日收到的情况全都告知了徐灵鹿,小天师才随他回了小院。
难怪灵雾山变的如此愤怒,这群人居然想放火烧山,真就对这座为他们提供了生计和资源的山没有一点敬畏与感恩之心,简直是狼心狗肺。
徐灵鹿可以不去管这群人的死活,可他在乎这座山,那丝灵气很新,山里的灵应该年级不大,她要是真的将这些木客困死在山中,几十条人命的因果背在身上,这个灵应该会直接被天雷劈的灰飞烟灭。
现在唤回她的神志,将人救出来,就还能保住那个喜欢粉紫色纸鹤的小姐姐。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进山。”徐灵鹿的脸上难得没了笑容,严肃又冷淡的看向魏镜澄,“不然那些人都得死在里面。”
“山里现在非常危险,我不能带着我的属下去白白送死,等特制的火油送来,能保证火把不熄,我们就立刻动身。”魏镜澄晓之以理。
总觉得小天师的气场变的凌厉又冰冷,比他这个‘身经百案’的大理寺少卿还要强大。
“等你的火油送到,他们尸体都要凉了。”徐灵鹿轻哧,魏镜澄这番劝慰的说辞,分明就是不信他能解决,还怕自己要担责任,“而且我独自进去,人能救出来,魏大人可记上一大功,要是救不回来,也不过多折一个人进去,还是自愿的,死马当作活马医,又不用魏大人担责任。”
这话说得魏镜澄面色铁青,却又无力反驳,他只是谨慎行事,并不怕担责,小天师明显是有些误会了。
他压下心底的火气,盯着徐灵鹿,语气低沉,“那我带一队人与你同去。”
“人越多越糟糕。”徐灵鹿将头转向窗外,看着巨大阴沉的山体,“我独自一人去,有七成把握可解决,若是魏大人不信我,要带一队人同去,那便只剩下两成。”
“那我与你同去。”魏镜澄坚定的看着他,起身挡在了门口,“不然就等火油和援军。”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徐灵鹿独自一人进山,这小天师坐个马车都要撑着墙干呕,怎么能让他在这种天气单独去大山中面对未知的危险。
徐灵鹿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轻叹一口气,也知道自己刚才是误会他了,那几句话说的不好听,为了弥补就把魏镜澄带上吧,一个人他还是保得住的,而且魏镜澄身有紫气是王爵之命,就像张护身符,说不定什么时间就能用上。
徐灵鹿从百宝囊中摸出一个坠着小铃铛的金镯子带在手腕上,随着他的动作,那铃铛叮玲玲的,不仅魏镜澄,就连堂屋外的官兵们也忽然觉得耳目清明,之前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带好镯子,小天师又摸出一张符纸,狠狠心咬破了自己右手食指的指尖,一滴殷红落在那符纸上,看的魏镜澄心头被针扎到一般,尖锐的疼了一下。
魏大人莫名的用右手抚上自己还在微微发疼的心口,那张融着血渍的符纸,就被徐灵鹿一把塞进了他左手中。
“这张符魏大人要贴身带好,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离身,可保你平安。”
魏镜澄看了看左手中的符纸,折叠整齐,放在了心口处的内襟里。
那滴血已经彻底消融在符纸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未滴上去过那般,但他就是觉得这符纸甜腥又滚烫,带着徐灵鹿独有的气息,一直贴在他心口上。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魏大人还没从中回过神来,手里就又被塞进了帽子和蓑衣。
接着就听见小天师清冷的声音,“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