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不知在马车上晃了多久,城外寂静的路上忽然热闹了起来,前方庄园门口的路上车来车往,徐灵鹿知道大概是到了。
庄园修的十分漂亮,不同于北方粗狂有几分南方婉约的风格,绕过了好几座假山,才终于到了会场。
会场是庄园内的观景楼,有四层,最高层的视野很好,能很清楚的看到不远处的灵雾山,徐灵鹿挂上标准营业式的微笑,跟着徐俊崇往上面走。
很多人初见徐灵鹿都免不了为着他的容貌愣上一下,但想到徐俊崇之前有意无意的暗示便收起了结交的心思,有几个跟徐俊崇关系非常好的,甚至直接把嘲讽挂在了面上。
观景楼面积非常大,除了最中间的大厅,还有两个独立的房间,此时房间门紧闭着,想来是主人有意关了起来,所以众人都在大厅中活动,即便来的人不少,整个大厅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徐灵鹿跟着徐俊崇打了一圈招呼,脸都笑僵了,也没发现这群人里有异常的,唉今日客户算是泡汤了,他在最靠近灵雾山的地方找了角落坐下,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叠纸,开始折纸鹤。
但徐俊崇的拥趸们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两盏酒过后就有人起哄要玩飞花令,还特地点了新加入的徐灵鹿,说既然今日有小雨就以雨为题赋诗,让他做开令人。
一小撮人就这么端着酒杯,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徐灵鹿,有些并未参与的学子尚不明白状况,但玩飞花令在他们的聚会上很常见,所以也向徐灵鹿的方向看过来,等着他开令。
徐灵鹿莹白的左手托着一支枫红的纸鹤,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右手端起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道:“我从小在山野长大,不会作诗,怕是要扫诸位的兴致了,飞花令如此高雅的活动,我就不参与了。”
众人哄闹起来,在他们的聚会上,玩飞花令是常事,即便一时自己做不出诗句,也会背涌一些,如此直白的拒绝还是第一次。
“我义兄从小随师父在山中修道,不懂我们这一套,你们别为难他了,我来开令。”徐俊崇的话看似是在为他打圆场,实在唇角那一抹得逞的笑意,徐灵鹿看的一清二楚。
说完他做了两句以雨为题的诗,虽然只是普通的遣词,没什么特别的韵味,但有了徐灵鹿对比在前,竟也显得有几分惊艳了。
有了这一茬,那群自视甚高的学子和公子哥们仿佛抓住了由头,什么有辱斯文,乡巴佬,在不远处用徐灵鹿恰好能听见的音量,各种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徐灵鹿本人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任他们说。
徐俊崇却像是怕他委屈,一直小声的和那些学子们解释,说他从小没读过书,也很少接触读书人,才会如此,不仅半分作用没有,反而越描越黑,就差把‘他确实是个乡巴佬,说不定大字都不识一个’写在脸上了。
徐灵鹿无视大厅吵吵嚷嚷的声响,专心的折着纸鹤。
身后的喧闹却忽然有了一瞬的寂静,接着又响起一片惊呼,徐灵鹿听到他们似乎是在说什么魏大人。
他回过身去,雅间的房门被打开,前几日在灵雾山脚下见过,还滴滴快马送他去徐府的那位大人,正从雅间里面走出来。
魏镜澄微微点头,对着在场的学子们打了招呼,示意大家不用行礼,继续自己的活动便好,而他则走向了徐灵鹿的方向。
一张张带着精美纹饰的彩纸,被徐灵鹿素白的指尖叠成鹤的形状,在古朴的木桌上摆成一排,此刻他专注的看着栏杆外面的灵雾山。
“那日忘了问,对于灵雾山近来的异状,徐天师如何看待?”魏镜澄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我觉得她,似乎有些委屈。”徐灵鹿没有转身,轻声的答了他的问题。
灵雾山的雾气又浓了一些,现在整座山被拢在雨雾之中,徐灵鹿总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一位少女在委屈巴巴的抽泣。
“委屈?”魏镜澄挑眉,“山怎么会委屈呢?”
这话听起来就很怪异,山川自古矗立,不知在此处缄默了多少岁月,怎会有人类的情绪?
徐灵鹿笑笑,见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完全的遮挡住了学子们的视线,便把指尖伸进桌上的酒杯中沾了些酒水,轻轻的弹在了那排纸鹤身上。
桌上的纸鹤沾到酒水后忽然便活了,歪了两下脑袋,接着纷纷展翅,穿过雨幕飞向了灵雾山。
饶是一向不信鬼神术法的魏镜澄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撼了,他难以置信的看向身边的人。
徐小天师伸出一点舌尖,吮了下指尖残余的酒水,看着纸鹤的方向喃喃的说道:“山会不会委屈,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魏镜澄本来打算质疑的问话,忽然全部堵在了喉咙里,竟然通通都问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