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青丝如瀑、簪着白玉弯月梳篦。
明蓝蕴平静地站在侧殿中,风从未关的支摘窗吹进来,拂过她的青丝衣衫,在这满屋的熏香中,平白多增添了一股子淡然气息。
皇后失神片刻,心道陛下看着国师时,又该是如何的心思?
皇后轻咳一声,将一侧的玳瑁猫儿抱过来,让李尚宫讲了自己的病症,明蓝蕴开了两幅方子。
皇后倒也不着急让明蓝蕴走,垂眸打趣:“蓝蕴,本宫瞧你还是多年前的模样,倒像是不曾变似的。”
明蓝蕴摸不准她心中所想,含糊过去。
皇后慢腾腾地邀约:“春祭后的赏花宴,蓝蕴也一块来吧。”
明蓝蕴沉默片刻后,拱手道谢谢过娘娘。
皇后突然说起:“蓝蕴多年没有回故乡,如今清明已至,可是思念故人?正巧,白公城方面来信。”
李尚宫得了皇后眼色,毕恭毕敬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封家书,封面用娟丽字迹写着:阿姐,安康。
明蓝蕴将书信收入袖中,谢了皇后娘娘。
白公城的城主王水湖乃是宰相大人的门生,为皇后娘娘一家效力。
这些年来,明子绡的书信皆是由皇后娘娘转交给自己。
从来没有一封书信是经由驿站送到自己手中……
明蓝蕴垂眸,神情思索。
待到明蓝蕴要离开长坤宫前,明蓝蕴向皇后娘娘行礼:“许久未见子绡,若是阿弟身体安康,本君欲将他接至京城修养。”
皇后坦然噙笑:“当真是姐弟情深,蓝蕴近日准备购置庭院也是因此吧,不过白公城路远,舟车劳顿,蓝蕴倒也不用着急将人接来。”
明蓝蕴闻言便知道她不愿意放开明子绡这一颗棋子,拱拱手,附和了一声后便离开了。
明蓝蕴离开长坤宫后,回到太史院坐在椅子上许久,才拿出袖中的书信用小刀拆开,阅读完毕后又收好,放到了妆奁下方的小盒子里。
深夜,明蓝蕴沐浴焚香后着一席素衣,头上的发饰已然取下,长发及膝,跪在蒲团上虔诚卜卦。
她指腹摸着那几枚冰冷的铜钱,低头凝视,阴沉地闷笑起来。
“哈哈哈……”
*
皇后吃了她开的药方子,心中郁结减弱不少,只是葵水又莫名不调了。
于是,随后几日,明蓝蕴日日进宫为皇后诊脉。
此乃女子疾病,毕竟不好叫太医院的人仔细来看,明蓝蕴细细地为她调养。
往后的这几日,长坤宫甚至都免了其他嫔妃的请早。
此事叫陛下知晓后,有些不悦。
只因太史院的胡监正体弱生病,明蓝蕴也特地请替对方,帮人处理日观星象的工作。
明蓝蕴本就事物繁忙,没想到,皇后那边也身体抱恙。
但明蓝蕴为娘娘看诊多年,最了解娘娘体质,陛下也就未曾多说些什么了。
皇后再一次召明蓝蕴入宫。
皇后娘娘依靠在贵妃榻上,模样慵懒:“吃过几服药后,本宫这身子倒是舒坦多了。”
明蓝蕴颔首,目光平静地说:“是,往后只需要好好注重饮食便可,是药三分毒。”
皇后点头称是,夸赞她在岐黄之术上造诣又进一步了。
明蓝蕴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娘娘好生歇息,蓝蕴先行退下。”
明蓝蕴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皇后娘娘幽幽的声音:“蓝蕴,赏花宴上,你可要好生装扮下,都道人比花娇,陛下看了也好生欢喜。”
明蓝蕴停下脚步,回过身,再鞠躬说是。
等她离开后,李尚宫进来为皇后捶肩。
李尚宫笑盈盈地说:“国师这几日对娘娘倒是颇为热忱,为娘娘写了药方,又配了药膳。”
皇后嘴角上扬,挑眉看向她:“国师清冷却也有情,只剩下明子绡这一位亲人,终究还是想对方的。”
“国师心思玲珑,想必也是知道娘娘您的意思。”李尚宫打哑谜。
可谜底就在谜面上。
陛下削神权,但再削也削不动,明蓝蕴整理编绘的书籍落在民间,百姓受益谢国师教授。
又爱又恨的。
好在明蓝蕴为人淡泊名利,不喜拉帮结派。
可若是她能多加讨好皇帝,在陛下面前多为皇后娘娘说话,娘娘可就轻松多了。
至于明蓝蕴答不答应……
呵呵,明子绡的书信可不是免费给她的。
幸好国师是个聪明人,听闻娘娘身体不适,这几日都主动入宫为皇后就诊。
但明蓝蕴明目张胆地日日进宫,皇后本想让她不必来得如此频繁,可又想到这是明蓝蕴担忧阿弟而向自己服软的态度,皇后也就不将明蓝蕴推出门外了。
于是乎,知晓明蓝蕴和皇后往来密切的人又不止皇帝一人了。
萱贵妃猜出明蓝蕴可能是有些把柄在皇后娘娘身上,娘娘逼迫她了。
于是萱贵妃偷偷叫阿爹去查……
而几日后,太史院内。
凌贺之他大步走向明蓝蕴的廨房,迈大步进去。
葡萄纹镂空博山炉染着香烟,一席青绿衣衫的面带白纱的女子靠在窗边小桌,枕着书籍小眠。
外头的梨花在微风中,落了青绿明黄各色的花瓣,从支开的扇页飘落,落在她的眼角眉梢之间。
凌贺之走近。
明蓝蕴的睫羽微颤,缓缓睁开淡若琉璃的眸子,目光流转,睡眼惺忪地抬眸。
“大殿下。”
凌贺之蹙眉:“皇后娘娘,叫老师入宫做什么?身体抱恙?”
“你也知道了?”明蓝蕴揉着眉心,摇摇头,反派现在只是得了一个闲职,没想到他都听闻自己和皇后之事,看来传得挺广,“我说她只是身体抱恙,恐怕没人会信。”
明蓝蕴起身,踉跄了一步。
凌贺之瞬间抬手扶住她,冷笑道:“那毒妇要利用老师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