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他站在廊下,看着皇后映在明纸上的侧影,看提笔的样子应是在练字。
时而举笔摇头,时而颔首满意,那侧影在窗上格外温婉祥和。
沈旷好似能看到那一颦一笑,但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陛下,可要通传娘娘一声。”凤仪宫的宫人上前悄声询问,皇帝都站了几炷香了,不让人通传这说出去还不得埋怨他们不尽心。
沈旷恍然回过神,淡淡说道:“不必,也不用告诉皇后朕来过。”
不过隔日,沈旷就坐不住了,他抽空叫了康平进来,“你去问问,皇后午间可有空闲?”
但还没等康平出门,就奔进来一个小太监。
“陛下,皇后娘娘来啦!”
广华殿这几日当差的都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别提多吓人了。
缘由也简单,就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吵了一架,至今谁也不见谁。
那陛下天天走向凤仪宫的方向又折回来,看着殿门口进来的人不是娘娘就失望一阵,谁不知道这只有娘娘能哄好。
小太监一脸喜悦,跟过年似的,结果就挨了康平一脚,“像什么样子,稳重点。”
沈旷立刻端坐,轻咳一声,“请进来。”
春樱色宫裙翩然而至,广华殿的流光溢彩比不上那人半分容颜。
“皇后。”沈旷佯装神色无常。
秦砚行礼请安,身后跟着的宫人将几日攒下的事务放在了沈旷空闲的桌上。
沈旷见秦砚放下中宫令就想与他谈后宫事务,便先开口道:“若是不急,也到了传膳的时辰。”
康平抬眼看了日头,您这白日还没过半,就惦记上午膳了?
秦砚却笑了,倒是没戳穿沈旷,硬是在那颇为尴尬的时辰用了午膳。
两人不约而同对那日的争吵闭口不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沈旷心中沉闷好了大半,午膳间他又提起了南巡的事,说是要提前一些。
秦砚笑着说好,他甚至觉得皇后比往日更加动人了,那许是不生气了吧。
不过这不当不正的午膳总归是设在了别人来议政的时辰,用过一半,礼部便来来人了。
“徐尚书来的正好,臣妾有一事还需知会礼部一声。”秦砚起身道,立刻变为公事公办的样子。
“嗯。”沈旷顿了一下,但知道那应是沈熙君和离的事,也不想多耽搁。
礼部徐尚书进了殿中,见皇后在和皇帝处理事务,本想避嫌,但却被留了下来。
这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熙君长公主的事。
沈旷见到了沈熙君上书的折子,终是尘埃落定。
“此事就劳烦皇后了。”沈旷叹息一声。
皇后拿来剩下的折子他也一如往常,匆匆略过就让皇后拿去盖印了。
“陛下,您再看看那和离书?”秦砚提醒道。
沈熙君的折子后面跟着一封和离书,沈旷扫了一眼就递给了秦砚。
“朕已经看过了,你盖印吧。”
沈旷在沈熙君拿和离书来的那日便看过了,看一眼那第一页就能认出那字迹。
“是。”
沈旷转而向徐尚书交代起来,“此事由皇后操持,礼部略微协助即可,不必太过声张。”
虽然西盉还没有皇家和离的先例,但又不像大婚大操大办,略微低调走过流程便可。
倒不用让天下尽知。
徐尚书坦然应下,熙君长公主要和离的事朝中人尽皆知,他此时来也是为这做准备。
他眼见着皇后到一旁盖印,眼睛瞟到了那堆中宫令上。
不得不说皇后娘娘的字是真漂亮,比那堆什么状元榜眼写得好看多了。
礼部虽是在前朝,但陛下又不管后宫之事,所以礼部接到皇后的中宫令也是不在少数,每次都感慨皇后娘娘工整娟秀的小楷。
徐尚书立在那欣赏皇后的中宫令,接着就见皇后翻到了那封和离书。
那和离书更是写的端正,这若是不和离书,他都想装裱起来让那群只会写狗爬字的混账下属好好学学。
徐尚书正感慨着,瞟到了皇后盖印的地方,忽然定睛一看,不禁虎躯一震。
他在朝中任职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此刻他的右手还是不禁颤抖。
他抬头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娘娘正端庄温婉的笑着,看不出任何不妥。
可那落款两人的姓名和盖印,分明、分明是……
徐尚书更是吓破了胆,连忙颤着声问:“陛、陛下……那和离书……是……”
沈旷皱眉,抬眼看向徐尚书的眼神似有不悦,“朕已经同皇后商议过了,你还有什么事?”
徐尚书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左手按住右手的颤抖。
商议、商议过的。
作为臣子自是不敢管天家的事,既然商议过,皇帝又看过,也没有他多嘴的地方。
想必皇家和离更是不愿让人议论的。
徐尚书霎时闭了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等徐尚书浑浑噩噩出了宫门,这才敢在心中重新想起那和离书上的姓名。
天呐,陛下竟然要与皇后娘娘和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