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是个热心肠,主动说:“一份包子三个呢,这样包子我单个卖给你,红烧肉也给你算小份的。你付一块三,怎么样?”
“那可太谢谢你啦。”
向云蔚谢过服务员,开心地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不一会,她点的红烧肉和包子就上来了。只是摆在面前的并不是方才说好的小份红烧肉和一个包子,而是一大瓷碗的红烧肉和三个肉包。
向云蔚正要问,却发现上菜的人换了一位。
盘发的服务员抱臂站在一旁,挑着一双吊梢眼看她:“怎么?刚才小女孩不懂事,胡乱答应你的,我们饭店可不这样拆开卖东西!你要是没钱,就别学人家进来消费。”
而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刚才那位齐耳短发的服务员露出了抱歉的神情。
向云蔚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国营饭店可不奉行顾客就是上帝这一套。
“我付钱,”她答应道,“但红烧肉你给我换一份?”
盘发服务员喊道:“换?哪里来的村姑,你从没进过饭馆是不是?我们的红烧肉概不退换。”
刻意拔高的音量将其他客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周遭响起议论声,服务员眼底闪过得逞的坏笑,盯着向云蔚想要看她出丑。
可她选错对象了。
向云蔚在众人的议论中面色自若,不紧不慢地开口:“同志,工农一家亲,你作为国营大饭店的服务员,怎么好公然贬低农民?”
“你、你!你可不要胡说,我没有说这样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盘发服务员怎么也没想到她眼里的村妇,轻轻松松就把话调转枪头,还上升到了这样的高度。
慌乱地否认三连以后,她和缓了态度:“我们饭店出菜确实是从来没有退换。”
“不是退换,”向云蔚点了点桌上的那碟肉:“我点的是红烧肉,你上来这盘肉根本不能叫红烧肉。你这肉全用酱油上色,卤制过火颜色发黑,选料也过柴,肥瘦比例失衡,根本不是标准的五花肉。”
这一通说下来,将盘发服务员说得瞠目结舌。
她只是在大堂服务,平时就做些上菜点单的工作,对厨艺并不精通,哪里懂卤制火候和猪肉部位的事。
此刻也完全失去了刚才的气焰,语气变得客气起来:“同志,我们今天卖得红烧肉都是这样的。”
向云蔚趁着她躬身,低声威胁道:“你们用的是五花肉,但却把大部分的肥肉剔下来,才烧出这样一道红烧瘦肉。你如果还确定这是红烧肉,我不介意再大声地说一遍。”
盘发服务员这回是真的被震撼住了。
后厨进的猪肉切掉肥膘熬油带回家,是他们私底下的做法,没想到今天会被这个村妇一语道破,她甚至都没有尝一口红烧肉。
盘发服务员连声讨饶:“您别声张。不是我不愿意给您换,只是现在大师傅休息去了,后厨没有人,我就是想给您换,也换不出来。”
向云蔚笑了:“好办,你带我去后厨,我自己做一道。”
盘发服务员被拿捏住把柄,不得不屈服,将向云蔚请进了饭店后厨。
看这火旺锅新的灶台,看这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色色俱全的两米大案桌……向云蔚站在厨房,就像回到家一样舒心畅快。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来镇上。
向云蔚扎上围裙,把厨房挂着的那块带皮五花肉摘下。
这块肉肥瘦相间、比例完美,脂肪与瘦肉交织处呈现出粉红色泽,一瞧就知道是猪腹靠近前腿的部分,这里的五花肉做红烧肉最为合宜。
“诶!”盘发服务员试图出声阻止,可她又不能直说这块肉是大师傅留着带回家的私藏,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向云蔚将这块肉哗哗几刀切成麻将大小的方块。
切块的肉在沸水里烫过再用凉水漂净、沥干。同时炒锅热油,下姜末略微煸出香味,再将肉块一齐放入,烹入黄酒、酱油、白糖、八角、桂皮。酱汁和肉块在热油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和香味一起刺激着人的感官。
在后厨的两个服务员狠狠吞了吞唾沫。
待锅里烧沸以后,向云蔚将肉块和酱汁移入瓦罐,小火慢炖。在等待的过程中,香味随着蒸汽由后厨飘散至大堂,连客人都坐不住了。忍不住问:“大师傅是在做什么菜,我们要来一份!”
盘发服务员只好苦着脸挨个解释:“没剩下的,不供应了!”
炖上半个小时,瓦罐里的卤汁烧到浓稠、用筷子一沾都滴不下来的程度,拣去八角、桂皮,再撒上切成碧丝的青葱,这菜就成了。
向云蔚特地保留了猪皮,带皮烹制,猪皮的油脂生发出醇厚的风味,让汤汁更加浓稠光亮。卤制出来的肉块色泽红润,口感酥烂,肥而不腻,还带着一股鲜香。
“我要一个馒头!”向云蔚尝完一块肉,果断加单。这肉配着白面馒头吃,简直是人生美事!
齐耳短发的服务员从开始就在旁边,一眼不错地看了许久,口水是咽了又咽,这下再也忍不住,大着胆子问:“我送你一个馒头,能让我尝一口吗?”
向云蔚正要开口答应,后厨的门被轰然推开,盘发服务员冲到她面前,开口恳求:“同志,这道菜我送您!但您能不能再给我们做一道,书记来了,点名要吃你做的五花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