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么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找过自己。
对于顾瑾城来说,能看到母亲,哪怕不那么让自己喜欢,也总比虚无缥缈的念想好。
“那总归是生了你的人。”顾瑾城这么对林阳说。
“如果生了我是为了让我在这个世界历经磨难,我倒是宁愿她不要生我。”林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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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田桃来找林阳的这一天开始,林阳对顾瑾城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他喝牛奶的时候不会再询问顾瑾城是否需要,也不会再每天早晨与顾瑾城问好。吃饭的时候,胡乱扒拉几口吃饱了就回房间,晚饭后一家人的谈话时间也就此被切断。
林炜毅对此很好奇发生了什么,可顾瑾城没说。
第二期综艺因为舆论的关系而暂停了。这段时间顾瑾城落得清闲,就整天戴着口罩与帽子在江城逛。有一次在街上远远看见了林阳,正想打招呼,林阳却像是没有看见顾瑾城一样,与他擦身而过。
“可能是你的话伤到他了。”和柳明吃烧烤的时候,柳明突然这么对顾瑾城说。
顾瑾城仔细想了想自己当天说过什么话。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星期,那天的很多具体细节顾瑾城都记不清了。
努力回想的时候,除了林阳身上古龙水的味道,顾瑾城什么也没想起来。
“绝对没有。”顾瑾城闷了一口酒。
随着酒精在身体里挥发,有些模模糊糊的记忆也就被唤醒了。
“我好像确实说了点什么,”顾瑾城撑着头,“我说田桃好歹是生了林阳的人。”
“那不就是了。”柳明说,“就是这句话说错了。”
“这句话怎么说错了?”顾瑾城迷迷瞪瞪的,“林阳不是田桃生的,难道还是林炜毅怀胎十月生的吗?林炜毅还是个男妈妈?”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明凑到顾瑾城身边,“哥,你觉得林阳为什么生气?”
顾瑾城想了好久。
“他不喜欢我说她妈妈的坏话?”顾瑾城胡乱蒙了一个答案。
柳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对,哥,亏你还是演戏的,连这个心理都把握不好。”柳明一点一点为顾瑾城分析,“你想,如果你是林阳,你最忌讳的是什么?”
“是什么?”顾瑾城化身复读机。
“是失败的过去啊。”柳明音调调高了几度,“他从某种意义上是你的继子,但是他又是田桃的儿子。妈妈找后妈要钱,这怎么说都是一件特别掉面子的事情。”
“啊,这样,”顾瑾城尝试着理解了一下这种情感,然后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
“哥,你还问为什么?”柳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是因为林阳已经在乎你,把你当做家人了。”
“家人?”顾瑾城喃喃自语试图理解这句话。
这晚,顾瑾城喝的有点多,还是柳明把他扶回家的。在半睡半醒间,回家的方法与时间顾瑾城已经全然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家人”两个字。
宿醉过后,顾瑾城穿着一晚没换的西装下楼,正好碰见垫着脚从橱柜上拿杯子的林阳。
那个蓝色的马克杯在橱柜最里面。顾瑾城走了过去,帮林阳拿下。
“早上好。”顾瑾城与林阳打招呼。
林阳抬起眼眸看了顾瑾城一眼,然后接过自己的杯子。
“早。”他的声音平平淡淡,让顾瑾城没法听出他的情绪。
但是看表情,好像不太高兴。
顾瑾城不是讨好型人格,如果换成平常或换成别人,他此刻便不会再多说一句话。但顾瑾城想起了昨晚柳明的话,想起了那句家人。
对顾瑾城来说,他没有家人。最亲密的人应该是林炜毅,但可惜在林炜毅眼里自己只是个工具;爷爷也是和蔼可亲的人,但因为顾氏集团的缘故,顾瑾城无法完全相信爷爷。
至于柳明——虽然什么话都会和柳明说,可柳明再怎么说都是朋友。朋友是没法代替家人存在的。
或许只有林阳愿意当自己家人了。顾瑾城想。
仔细想来,林阳和自己是一样的人,他也没有家人。一个十七岁才谋面的父亲,一个离开自己生活十五年的母亲,那都不能算是家人。
顾瑾城突然能理解林阳了。当自己努力摆脱的人找上想要想要依偎取暖的人时,那种羞耻感是从心底升起的。
没有人想要把自己的痛苦经历与灰暗生活展示给自己在乎的人看。哪怕生活暗淡,也总是想带给家人光鲜靓丽的一面。
但就是这么美好的想法,却被顾瑾城揭露了伤疤。那张给出去的银行卡,恰恰成为了从林阳身上撕下的,血淋淋的创口贴。
想到这儿,顾瑾城打开了冰箱。
“林阳,你要喝牛奶吗?”他看向端着杯子的林阳。
林阳愣了愣。
“不,今天不喝了。”林阳转过头,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