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明德战死、临江门被攻破,大队明军涌入城中各处要地。
朝天门、南纪门、金子门、储奇门方向陆续告破,守军士气全无,大多跪地请降,只有府衙等地有零星抵抗。
等到重庆城平静下来,已是下午。
李柘被找到的时候,是在火药库爆炸的大坑边,光头也不再闪亮,满脸血污,在坑边坐着,低声说着什么。
旁边是闻讯赶来的李勋和王三国,也是沉默不语,一脸泪花。
死了啊,谭二死了,带去的100人,也死了个精光。
要不是火药用去了九成,李柘在500米外,说不定也逃脱不了。
想想一起奇袭登城时的豪迈,想想谭二要显摆立下大功的音容笑貌,三人心里更加苦涩,王三国甚至嚎啕大哭,企图给谭二招魂。
“谭二兄弟啊,弟兄们啊,重庆城打下来了,打下来了啊”
“呜呜呜呜”
谭文派来的亲卫队长也是跟着血战了一场,胳膊被砍了一刀,草草用撕下来的衣襟包着,来到李柘身边,低声禀告:
“将军,谭帅传你去府衙。”
李柘沉默半晌,伸手摸了把脸,血污、眼泪被抹的乱七八糟,越抹越乱,索性不管了,站起身来,打了个踉跄,亲卫队长伸手扶住。
“走吧!”
李柘声音沉闷嘶哑,踉踉跄跄地跟着走,腰刀一晃一晃,打在屁股上,大腿上,打在李柘的心里。
到了重庆府衙,守军已经换成了谭文的亲卫营,李柘站定,定了定神,准备唱名而入。
“谭帅说了,将军功大,不必禀告、不必唱名,到了直接进大堂即可。”
李柘也没矫情,左手重新握住刀柄,跟着进了府衙。
还是那个熟悉的大堂,可上首坐着的,不再是程廷俊,也不再是王明德,而是主帅谭文。
左右两列,站着先锋军和援军的各个大将。
李柘见此情形,不敢耍小性子,进来就跪倒:
“罪将李柘,前来复命,通远门、粮仓已移交,我部亲卫营未能完整攻下火药库,千总谭二战死,另有100兵士阵亡。末将有罪,愿意担责。”
谭文本来准备笑呵呵介绍李柘功劳,谁知道来了这么一手,笑容有点僵住了,站起身走到李柘面前,双手扶起:
“辅明,大功之人,何罪之有?奉命诈降,奇袭通远门、攻占粮仓、炸毁火药库,哪一桩不是大功劳?”
“兵凶战危,将士们都是好样的,回头颁下赏格,好生安葬便是。”
谭弘见状,撇了李柘一眼,看到他一脸花猫似的红一道黑一道,也是血战而来,为破城尽了全力,没有出声讽刺。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光头汉子站出来打圆场,
“大帅说的是,大军攻城半月,死伤累累,为了破城,为了复明大业,都是好样的!老袁都阵亡了,回头安葬将士们,我等好生送行,抚恤送到家,安慰亡魂!”
李柘看了一眼说话的汉子,满脸络腮胡、光头、胖大,四十多岁,穿着特制的山文甲,胸前的护心镜都凹下去一块儿,心知是镇北将军牟胜。
李柘朝着牟胜,行了个军礼,没有说话。
谭文拉着李柘往前走,一直走到帅案前,才转身站定,大声宣告:
“李柘,原仁寿侯谭诣所部亲卫营营将,奉命诈降,夺门,破城,功居第一,特保举晋升为保宁参将,所部改为柘字营,暂领原仁寿侯亲卫营所部,待文督师到后,再确定驻地、兵额,可有异议?”
“并无异议”
“没有”
“服气”
大堂里众人纷纷表态,只是话语各不相同,显得有些杂乱。
“末将领命,谢大帅!”
李柘觉得谭文太过小气,立下如此大功,只升了一级,兵员也不给补充,驻地也不确认,兵额也不确认,就像那满清的任命状,看起来是个名头,其实啥都不是,一点都不像真的酬功给效。
要是谭文亲卫营营将立下如此大功,恐怕总兵都挡不住,要给封爵了!
说白了,还是不怎么信任呗,既防又用,如同鸡肋,真是麻烦。
不过,李柘还是立即行礼,领命,不给挑刺的机会,也免的众将以为自己立点功劳就骄傲跋扈,不好相与。
这时,站在左列最后的一个副总兵站了出来,
“末将并无异议,只是有些别的疑问,不知可否?”
谭文打眼一看,是谭诣所部的一个副总兵,内心了然,有些深意地看了看李柘,和看过来的谭弘对视了一眼。
李柘也认出来人,心道:“还是来了。”
谭文轻轻咳了一声,回到帅案背后,沉声说道:
“什么疑问,说吧?”
副总兵站起身来,看向李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