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撷径直去找路不病。
虽然云鹰卫名义上的统领是此人,但叶君撷相信,一定还有另一双黑手在暗处操纵一切。
他不相信那么巧,他刚一要赎申姜出去,陛下就立刻点了她侍寝?
摆明了是有人用陛下压他,蓄意与他为难。
申姜是他的未婚妻,心心念念之人。他顺风顺水地活了二十多年,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叶君撷心中积着郁火,逡巡几圈,没找到路不病的人,却蓦然看见另一人。
依旧是昨日与申姜相会的湖边小亭边,那人悄然静伫,一身平平无奇的云鹰卫装束。比之他的精壮有力,那人纤挑白净,更多了几分文秀之感。
叶君撷冷笑一声,唰地抽了抽剑,迈步走上前去。
这人,化成灰他都认得。
“贺兰大人。甚久不见,别来无恙?”
贺兰粼漠然说,“不错,甚久不见。”
叶君撷知道贺兰粼三字并不是他的真名,虽证据被毁了,自己终究还是有他的把柄在手,因此并不惧他。
“贺兰大人,今日叶某不欲谈公事,只想问问,秀女中那位姓刘名申姜的女郎,大人把她送哪去了?”
贺兰粼道,“既是秀女,自是献于陛下,将军又何必多此一问?”
叶君撷质问道,“为何早不献晚不献,非要挑今日献?秀女有千千万,又为何独独是她?我叶家忠于朝廷忠于陛下,乃是宽仁之家,本不愿与云鹰卫为难。但若阁下蓄意挑衅,耍计使绊,我叶家刀却也不是吃素的。”
贺兰粼未见一丝波澜,“早献晚献,都看陛下的意思。秀女千千万,却唯有那位女郎天生丽质,被已故的华内侍挑中,奉与陛下。在下-身为云鹰卫,只是纯臣,全听上位者号令。叶将军这番问询,却是大谬不然了。”
阳光普照,两人都沐浴在河畔粼粼水色中,气氛却宛如寒冬腊月,阴沉到了极点。
半晌,叶君撷道,“叶某与那位姑娘连理同枝,素有姻亲之好。现在为时不晚,还请贺兰大人多多斡旋,从陛下那换了她出来。若是如此,以往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他特意咬重了“以往的恩怨”几字,暗喻贺兰粼假身份的事。
贺兰粼凝立半晌,沉吟未答。
叶君撷还以为他在考虑,不想却听他极轻极轻地嗤一下。
“叶将军,您说什么梦话呢?”
叶君撷顿时不悦。
“这么说来,贺兰大人一定要和叶某为难了?”
贺兰粼轻挑眉梢,“叶将军素有洁身自好的名声,家族也是四世三公的清贵之家。只是不想您本人竟这般好色成魔,连陛下的女人都敢觊觎,若是传出去,恐是一场大祸。”
“放肆!”
叶君撷的长剑几乎出窍,手臂上青筋暴起,“她只是个秀女,何曾是陛下的女人了?你们云鹰卫每日收受了贿钱,私放了多少秀女,当我不知道吗?”
贺兰粼平淡说,“秀女品阶再小,却也身在陛下的后宫。普天之下,任何臣子都不可觊觎。叶公子再是喜爱摘花弄叶,也请稍忍一忍。”
叶君撷只感奇耻大辱,他言下之意,似意指自己好色成性,轻薄无行,祸乱陛下的后宫。铮铮清白的名声,怎容毁坏?
只见寒光嗖嗖,叶君撷已经抽出了长剑。
“这后湖偏僻少人,本将军杀你一个小小侍卫,不在话下。”
贺兰粼冷色地瞥了长剑一眼,并不抵抗。
“叶将军神武过人,在下自知不敌,甘愿奉死。”
叶君撷哼了一声。虽说杀个云鹰卫不算什么,但申姜总还在他手中,不能真叫这人血溅当场。
贺兰粼亦晓得此节,无恃无恐。
话到此处,两人已谈死,没有什么再谈下去的必要。
叶君撷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申姜找回,急于与她厮守一番,却生生被陛下这块大石压住,动不了走不脱,难有翻身之力。
而推这块大石之人,正是云鹰卫。
一时间,叶君撷憎恨得无以复加。
“你若敢动她,我会叫你付出代价的。”
他怨毒地道了句,从贺兰粼身边擦过。
贺兰粼垂立不语,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昨日,他就站在这薄薄的一层柳影后面,听那两人浓情爱意,只觉得世间最惨酷无伦的刑罚加身,一刀一刀的,将心都剜出去了。
今日叶君撷的所有郁怒,比之昨日他内心所受的煎熬苦楚,尚不及十中之一。
带她走,想都不要想。
……
黑洞洞的深渊里,申姜每一寸重心皆失,一直一直地往下坠。
她尝试着挣扎,可四肢瘫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万劫不复。
她睁开眼睛。
随着眼皮缓缓扩大,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