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长官年轻而稳健,目光炯而有神,全身上下都透着萧肃之气。
申姜记得此人,他好像是御林军的统领。
见他这么问,她愣了片刻,道,“大人安好。”
叶君撷蹙了下眉,有些尴尬。
“女郎不必多礼。敢问……女郎高姓大名?”
申姜踌躇了半晌,却没轻易交付姓名。
叶君撷歉然道,“对不住,女郎不告知也无妨,原是在下唐突了。”
申姜微笑道,“多谢长官体谅。”
叶君撷舌头僵住,两人面对面而立,对话到此处仿佛也进行不下去了。
他原本是世家嫡公子,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如何主动搭讪过女郎?
但见面前女子清丽白腻,娟秀贞净,那张鹅脸蛋更是让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这几日来一直魂牵梦萦。
这样的一位女郎,定然是位冰清玉洁的美人吧?
想到她身为秀女,不久之后就要被惠帝染指的命运,叶君撷内心竟隐隐生出不甘和遗憾来。
若是可以,他把她救出来……
叶君撷思绪如潮,猛然被这念头吓一跳。
他叶家世代忠良,他作为父亲最悉心栽培的儿子,怎么能对君王的女人有非分之念呢?须知美色如一把刀,一不小心就会让人万劫不复。
申姜见这人与自己再无话说,矮了矮身,作别而去。
叶君撷想叫住她,却又抛不开面子和规矩,扬了扬手,终究还是作罢了。
这时董无邪出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对叶君撷道,“叶将军,我们大人请您进去。”
叶君撷敛敛眸,整了整衣冠,大步朝内室走去。
路不病正坐在主人的位置,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
“叶将军。”
叶君撷没有客气,开门见山地说,“那个叫贺兰粼的侍卫呢?”
“他受了点轻伤,休暇一日,并不在此处。”
叶君撷冷笑道,“你们一伙人,着实好大的胆子。”
路不病扬眉,“将军这话,可从何说起?”
叶君撷道,“你们敢毁了本将军的书斋,这会儿却不敢承认了?这华公公,也不是平白无故落水的吧?”
路不病摊摊肩,“叶将军在上,您说什么属下们自不敢反驳。只是今日叶将军只是来收尸问罪,却没直接将属下们送至天牢,恐怕也是手里没证据吧。”
叶君撷定定盯着路不病,责道,“别在这儿狂吠,把你主子叫出来与我当面对质。”
路不病神色自若,“路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立于天地间,自己便是自己的主儿,却不晓得将军所说的‘主’又是谁。”
叶君撷恨然起身。
他甩下一句,“等着吧,我叶家定不会让你们这些贼徒逍遥。”
路不病笑,“那路某恭候。”
待叶君撷走后,董无邪和钟无咎两人才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
钟无咎揶揄道,“病爷今日怎地这般伶牙俐齿,把这厮三句两句地打发走?”
路不病小得意,伸了个懒腰,
“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公子哥儿罢了,读书都读傻了。对付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
井边,华莲舟的尸身被抬走。
秀女们害怕,却又三三两两地探出头来,瞧这恶宦最终惨死,均有种快意的感觉。
“老天长眼,他也有今天!”
“他平日没少磋磨咱们,他死了,咱们是不是就不用进宫了啊?”
“听说贺兰大人是第一个发现他的,还通知云鹰卫来救他。……也真是好心,他得罪了云鹰卫那么多次,换了别人早就把他挫骨扬灰了。”
李温直站在旁边,也轻呸了一口。
“这家伙终于死了,可太好了。”
李温直瞧向身旁的申姜,正想和她一块痛骂几句,却见后者正自发愣,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申姜。”
“申姜?”
连叫了两声,申姜才缓过神儿来,“嗯,怎了?”
李温直怪罪道,“你愣什么?”
申姜阖了阖眼,感到头痛欲裂。
之前的记忆如一根根藤蔓,纠缠着她,她想忘却忘不掉。
睁开眼,华莲舟那张泡得浮肿的脸就闪现在她眼前,叫人心胆都跟着恶寒。
人人都以为华莲舟是意外失足跌入井中的,只有申姜知道,他是活生生被逼下去的。
枝头的老鸦啊地一声长嘶,仿佛把一切又带到了那个场景中——
华莲舟被路不病、钟无咎等七-八个云鹰卫围住,“呦,贺兰大人这是何意,莫不成还杀咱家?别忘了,咱家是陛下-身边的人,小叶将军也知道你的事,若是你敢动咱家一根汗毛……”
华莲舟有恃无恐,一边说一边笑,将这威胁之语源源不断地送入贺兰粼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