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过去,叶君撷迟迟没能抓到行刺惠帝的逆贼。
那几个刺客似会隐身一般,遁入建林城中,再也寻不见踪影了。
因为此事,惠帝破口责骂了叶武之,更在文武百官面前以护驾不利为名,当众对叶武之施以杖刑。
叶氏四世三公,代代对朝廷忠心耿耿,却一朝名声扫地。
因为宦官华莲舟的挑拨,惠帝扬言抓不到凶手就将叶武之下大狱。
纵然惠帝昏庸暴戾,叶氏满门也不能对其抱有丝毫的怨言。叶氏之所以能成为名门望族,全是依托于皇权之故,若是皇权没了,他们的家族也会跟着土崩瓦解。
叶武之被杖责,当众受辱,急火攻心,本就花白的头发已不胜簪。
叶君撷见阿耶如此心力交瘁,百般不是滋味,他不信那些刺客会凭空消失,便关上了门,自己坐在书斋里冥想,细细琢磨每一丝蛛丝马迹。
几个时辰下来,仍无任何头绪。
因为他闭上眼睛,一个少女的倩影就不停地浮现在眼前,洁白的衣裙,微涩的面容,栩栩如生,仿佛就在他身边一样,叫他无法集中精神。
叶君撷睁开眼睛,额角不知何时已经冒了一层虚汗。
可笑么,那少女他又不认识,只是长华宫中一个普通的秀女,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甚至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他只是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闻到她身上的一点幽香罢了,他竟就如此卑琐地回味着人家,还是在门庭有难、阿耶蒙羞的关键时刻。
当真是不孝不义。
叶君撷擦擦汗,深吸一口气。
“韩松。”
门外一武将应声而入。
“郎君有何吩咐?”
叶君撷起身,沉吟片刻。
即便已竭力忍住,关于长华宫的一切还是久久地在他心间盘旋。
他皱皱眉,最终还是道,“长华宫的那几个云鹰卫看着有点面生,把他们的名册调来,我要查验。”
韩松领命而去。
叶家满门武将,说起来还有些实际的兵权,那些负责押送秀女的云鹰卫充其量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鹰犬,和叶氏统领的御林军可无法相比。
不一会儿韩松就将名册送了过来,叶君撷细细翻看,发现能当云鹰卫的都是些下等人,甚至是寒门子弟,最高的门庭也不过是五品罢了。
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一个复姓贺兰的侍卫蓦然令他指尖一滞。
那人名下来历空空,只说是建林贺兰氏人。
贺兰氏本也算是世族,后因故遭削爵,家道中落,无奈之下开始经商,经商又不成,后嗣也凋零不丰,门第就此衰落下去。
叶君撷心头一凛,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贺兰家唯一的儿子早已死了,坠马而死的。
如今这个贺兰粼,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去禀了华公公,说叶某有要事相谈。”
叶君撷吩咐韩松一句,当即携了名册,套车入宫。
……
长华宫,一个噩讯传来。
在长华宫的两百多名秀女中,惠帝要抽签选取十人,入宫侍驾,其中申姜和李温直的名字都包括在内。
至于为何那么巧两人都被抽中,谁都心知肚明,华莲舟摆明了就是公报私仇,要她二人送命。
两套金锁具摆在申姜和李温直面前,叫她们入宫那日穿戴好,以方便惠帝玩弄。
李温直眼泪簌簌而落,唯一依靠的人只有申姜。
“我们怎么办?”
她们曾尝试过许多条路,但每条路都被堵死了。
“贺兰大人会救我们吗?”
李温直怀着最后一丝希望。
申姜也面容惨淡,她一向能逼迫自己在慌乱的时候镇定下来,此刻却惶惶难安,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对于李温直刚才的那一问,答言应该是“会”。
贺兰粼的确不会坐视不管的,他昨日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过,五日之后,最晚十日,就会带她离开这里。
可是……受人恩惠,必定要有所报答。
她从前为了活着连德性都不要了,选中贺兰粼,就是因为他家世单薄,温和随善,可以呼之即来弃之即去,谁想到他竟会造反?
看他昨日那意思,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受他的恩惠越多,将来报答得也越多。
若贺兰粼真是刺杀惠帝的刺客,她要跟着他一块去造反……吗?
那是天大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