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赵喆言笑了两声,挑着眉毛,问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入府坐坐。你嫂子刚做了些糕点,师祤兄弟也来尝尝吧。”
“嫂子做了糕点,定是给赵兄做的,哪儿能让我吃了去。”师祤笑了笑,说:“小弟就先走一步了,改日我请赵兄去福元楼吃饭。”
师祤拱手,没有多做留恋,转身离开。
赵喆言站在赵家门口,看着师祤和福祥的背影,本来还吊儿郎当的眼神凌厉了些。
“这个傻子该不会是想要回城东茶园吧,赵二,跟上去看看。”
*
师祤哪儿知道赵喆言派人跟踪她,她甚至连赵喆言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只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没一会儿,周遭嘈杂了起来,来来回回的行人也变多了。
“包子!包子!皮薄馅大的肉包子!两文钱一个!”
“卖首饰了,卖首饰了!”
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街市上,师祤听着沿途的叫卖,心怦怦的跳了起来。
她头一次有了实感——这个世界,真的不是以前的世界了。
它是一个从未曾在她所学习过的历史中存在的世界,而她,只是一只随时都会被捏扁的小蚂蚁。
无依无靠。
“师家老爷!师家老爷!”
师祤是被一声有些粗犷的呼唤,唤回了神。
她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男人正站在小摊后面,冲着她露出欣喜的表情。
师祤觉得有些怪,可是还没容她细想,男人就又开了口:“师家老爷,今天又来了新货,您快来瞧瞧,保管合您心意!”
男人一身短打,憨厚的表情里藏着一丝精明。
师祤看不出来,也没有想看他。她走到摊位前,看着小桌子上摆着的几块石头。仔细一看,有些石头上好像还刻了些花样。
“您瞧瞧,这可是天然的昌云鸡血石,未经雕饰。您瞧瞧这质地,这花纹……”男人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说:“这要是别人我都不卖给他,可是您不一样。”
师祤没什么表情,她看着男人手里的那块儿石头,问道:“我哪儿不一样了。”
“您识货啊!”男人脱口而出,“在咱们苏州府,说到鉴石,没人不服您!谁不知道师家是鉴石大家,所以像我们这种人啊,也只想把这些好石头卖给您。”
他话说得顺溜,像是说过很多遍一样。
不过,师祤不知道原主是不是,可她不是什么鉴石大家。虽然她觉得男人手里的那块儿石头很漂亮,但是在她心里,一块石头还没能和钱画上等号。
更何况,这男人是不是在坑她,师祤可说不准了。
“确实是块儿好石头,不过今天出门急,身上没带多少钱,这石头就留给有缘人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男人见状,急忙说道:“师家老爷,这石头只要十两银子啊!”
师祤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男人的叫喊引来了周围的视线。
一群人都看到了师祤这次没有买赵老四的石头,纷纷咂舌。
“赵老四这次不行啊,都没把师家这傻子骗到。”
“说不定鬼门关走了一通,聪明了。”
“谁知道呢……”
师祤目不斜视地走过他们,似乎没有听到人们的议论。
可是她脑海里却回想着刚刚赵老四说的话。
师家,以前难道是苏州府的鉴石大家?后来没落了,师家“独子”去了江家做了倒插门的女婿。
她拼凑出来这些信息,眉心跳了跳。她又想到床头暗格里的那些卖身契。
头皮有些发麻。
师祤暗自摇了摇头,背后的冷意散去。
“福祥,”她看到路边一家成衣店,问道:“衣服让人去做了吗?”
“在做了,过几日给送到府上来。”
师祤“嗯”了一声,视线从成衣店的牌匾上移开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一套,果断地决定忘记这一切。
她没带钱出来。
也不知道在这个朝代,出门的时候,是由谁来付钱。
师祤没有再深想,她转身往回走去。
一路上,她微皱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街上的女人全都带着面纱,而且基本上身边都跟着其他的男人。有的是仆从打扮,有的则是一身贵气,像是带着自己的妻子出门散心一样。
他们有说有笑,女人没有被面纱遮住的眼中,都迸发着幸福和笑意。
只是她们发自心底的谨慎小心的样子,却在宣告着这个时代对女人的束缚。
师祤有些难过。
她也是女人,却只能靠着一层伪装,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
而江家里,那些个小妾们,还有,还有江孟园,一辈子就只能被禁锢在小小的院落里,被禁锢在薄薄的面纱之下。
师祤想,这是个吃人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