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怎么了?”
谢执指了下:“桸杓在你这边。”意思是他要用。
季念看了眼自己也要用的桸杓,递还给他:“我方才忘了拿,那我同你一起回去,重新拿一个来。”
“不用,”谢执索性理了理衣摆坐了下来,“我在这里等你。”
季念微愣,道:“也行。”
季念蹲着腿也酸,索性和谢执一样坐了下来。谢执没做过这种活儿,就在一旁时不时舀一勺水上来,静静看着她洗,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只剩潺潺的水声和偶尔停留的飞鸟。
都是公子小姐出身的人,现在两人这般面对面坐在石子儿地上,少了点架子和礼数,倒像是自小就过着闲云野鹤生活的人。
季念搓了下手里的粽叶,也没抬头,像是随口问起般:“新政推行遇到一些问题,你可有听说?”
成二连着几日没来,谢执待在宅子里大门不迈一下,自然不会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不过他也不可能这么说,只道:“没有。”
默了下,他又道:“但新政一涉及兵权,二更改征税制;原征收之法繁琐而难以管理,不少地方官从中投机取巧,猫腻众多,如今将征收制度全部统一,详查细查,那些地方将领不仅被削弱了兵权,如今还断了一条后方地方官捞油水的路子,想必是有人开始从地方百姓身上做手脚了。”
一字不差,季念垂眸笑了下,放下手中东西问道:“那么该当如何?”
谢执:“先从源头解决,安抚百姓,百姓不受欺压,便闹不起来;再查官员贪腐,杀鸡儆猴,告诉那些蠢蠢欲动之人,改征税制,势在必行。”
他与她言说时未有思忖,徐徐道来,条分缕析。像是预演了许多遍,在新政推行之初便早已预料到会发生哪些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季念顿了顿:“安抚百姓最好的方法便是拨款,可今上会拨款吗?”
闻言,谢执也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为何如此问?”
季念摇摇头:“不能开这个口,否则各处都会闹起来,而且今上若是有意拨款,怎会等到现在都没有动作。”
谢执沉吟片刻:“确是如此。”
见他表情没有先前那么松弛,季念站起身拍了拍,搬起地上洗好的食材:“你也不用太忧心,今上虽不会拨款,但也不会放任此事下去。”
糯米吸了水,比先前又重了几分,她拿着稍显吃力,手托着盆底方要向上稳一下,力道却一下子空了。
谢执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示意她拿剩下的东西。季念低头看了眼,捡起地上孤零零的桸杓木然盯了会儿,小步跟了上去。
“怎么今日突然想起问我这些了?”谢执侧首。
“没怎么,”季念看看他又移开目光,“最近城里这些事儿传得厉害,当初新政是你一手推行,便想起来问问你怎么看。”
谢执点点头,没有多言。
季念停住步子,望着那道清淡的背影,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旁人或许不知,但季念却是懂谢执的,他以前不入仕并非是对天下人漠不关心,只是不屑于因官场中的人情往来而束手束脚,其实在跟随荀太傅学习之时,他便通过荀太傅之手递过不知多少折子了。
想着,她缓缓出了口气,就这么叫住了他。
谢执很快回过头来。
“你上任以来有大大小小诸多律则更改皆出自你手,可这道新政颁布,才是你花了最多心血的,对吗?”季念对上他的眸,问道。
谢执弯起唇角,却反问:“你怎知有诸多律则出自我手?”
季念动动唇,一下子没答上来。
谢执又笑了下,道:“对。”
谢执再转回去的时候,季念也无奈地扯了下嘴角。
怎么问着问着,把自己问露馅了。
……
两人回到宅子中,又做了好一阵准备工作,终于在正厅落定,对着一桌子东西准备下手包粽子。
谢执之前是碰都没碰过,季念在一边包了一个,递到他面前:“就这样,是不是还挺简单?”
谢执看着那粽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拿起两片粽叶,在手上才叠好:“然后呢?”
“……”
季念靠近了点,指着他手:“那边绕一下,绕成尖角的形状。”
谢执默了默,照着她说的动了动,挺简单一个尖角,愣是没绕起来。
没想到他意外的笨手笨脚,季念憋了憋笑,索性就着他的手转了一圈:“你绕反了,肯定是往这里绕啊。”
她眸子微微垂着,嘴角挂着个没忍住的弧度,谢执侧头看着她,也弯弯唇:“嗯。”
察觉到两人交错的温热呼吸,季念一个抬头,对上了他眼底浅浅淡淡的狡黠。
却是下一刻,旖旎氛围被突兀地打破,宅子外成二拎着一串煮熟的粽子,推开门就往里冲:“公子,出大事了,我听说嘉裕侯过几日要去——”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一个宅子里三个人,动作都滞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成二,僵硬地闭上嘴,转过身,然后,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