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承志想娶柳婉为正妻,偏偏柳婉不嫁,事情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朱巧巧窝在西院哭了两天,见无忧阁那边毫无动静,便擦干了泪水,觉得这桩亲事她还能再抢救一下。
抢救的重点是,得让她的卓哥哥厌嫌柳婉。
若是他不厌嫌,哪怕柳婉不嫁,他心里仍会跟猫抓似的惦记,自然也就不会将正妻的位子给她了。
如何让卓哥哥厌嫌那小蹄子呢?
朱巧巧在屋内来回踱步,绞尽脑汁地想法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得让柳婉成为名符其实的残花败柳。
得给她安排个男人,还得让她当众被捉奸。
如此这般,她必得身败名裂,到时不只卓哥哥会厌嫌,怕是连国公爷听到她名字也会皱眉头,想到这儿,朱巧巧一双吊眼里立马放出精光。
可是去哪儿找合适的男人呢?
无忧阁倒是住了个相貌诱人的男子,可惜好男风,两人还以姐弟相称,估计上不了套。
朱巧巧很快便想到了自己的亲哥,脑子转了几道弯,点子便有了,赶忙支使小方将朱时旺叫来。
朱时旺正在馆子里与猪朋狗友喝酒,喝得一脸猪肝色,知道亲妹寻他,百般不情愿地放下酒罐到了西院。
朱巧巧一看到亲哥那怂包样,火气就在心里呼呼地拱,可眼下正事要紧,得先忍着,于是拉着她哥这样那样地交代了几番。
朱时旺听得酒都醒了,激动得脸上横肉都跟着跳:“如此,当真能得手?”
“这是自然,你早点儿将那东西准备好。”
“何时下手?”朱时旺迫不急待。
朱巧巧神色一敛:“姑妈的五十大寿快到了,那时府里宾客良多,是个好机会。”
朱时旺乐得见牙不见眼:“还是妹妹聪明。”
朱氏五十大寿,作为女儿的柳婉自然要有所表示,往年她会费尽心思地准备礼物,今年冷了心,就顺手绣幅松鹤图罢了。
柳婉刺绣时,少年便立在案桌旁画画,画她。
长身而立的男儿如玉如兰,面容矜贵而清俊,眸中流光溢彩,修长手指骨节分明,握住同样精巧的纤纤画笔,那画面本也就是一幅雅致清新的水墨画了。
“姐姐。”
“嗯。”
“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他盯着宣纸,画得不满意,放下笔,将纸揉成一团,扔进桌下的渣斗里。
“我已经长大了。”柳婉头也没抬。
少年眸中的光亮微微一沉,隔着丈余远的距离看她:“所以就忘了自己的小时候吗?”
柳婉这才抬头,眉眼微垂:“也不是忘了。”只是没必要记起而已,她向来与父母不亲,自始至终一个人长大,“怎的突然提到小时候?”
少年低头一笑,换了张宣纸铺好,“想画。”嘴角暗暗藏着莫名的欢喜。
柳婉神思微动,放下手里的绷子,轻拂衣裙,起身款款行至屋内的博古架前,拿出一幅画卷,笑而不语地递给少年。
他见过这幅画,只不过是在那日的夜间。
画卷徐徐打开,露出了小姑娘精巧的双丫髻、笑吟吟的嘴角、翠绿色罗裙,以及臂弯里毛茸茸的白兔。
真好看,像整幅画卷都跟着活过来了一般。
“这便是我小时候的样子,父亲画的。”那是她脑中仅有的与父亲亲近的时刻。
“齐王不是在边境么?”少年墨染的眸子里带了一丝明知故问的探究。
“嗯,我去过一次边境。”唯一的一次。
那时齐王战场受伤,命悬一线,梁仁帝终于生出恻隐之心,松了口,允许她们母女过去探望。
那也是11岁的柳婉第一次走出闺阁,第一次见识到大自然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恍若落入仙境一般,当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后来再没去过了。”她略略失落,坐回到了矮几前,拿起绷子继续刺绣。
“姐姐。”少年轻唤,欲言又止。
“嗯?”她抬眸。
少年修长的手指微微卷起,眸中闪出一抹细碎的光影,好似凌乱的星子,“其实我们……”
话刚出口便被截断,“郡主,轮椅做好了。”冬梅快步入得殿内,面露喜色。
“当真?”柳婉放下手里的绷子,“小墨,咱们去看看。”她雀跃一笑,款款走在前头,出了屋。
少年跟着出屋,黯然地将那句没吐出的话低声再说了一次:“其实我们以前见过面。”没人听到他的声音。
他腿痛,她便差人做了把轮椅。
木匠的手艺还不错,轮椅安置在门廊下,锃锃发亮。
柳婉躬身扶着轮子转了转,很灵活,“小墨,你坐上来试试。”
少年很窘,很倔强:“姐姐,我没瘸。”
“没瘸就更得要坐了,得保护好腿,能不用它的时候就不用它。”她还是担心他会瘸。
“哦。”少年黑亮的眸子轻颤,长睫闪了闪,屈身坐上了轮椅。既然叫了她姐姐,那就听她的吧。
“明日母亲生辰,你就待在无忧阁好好休息,不用出去应酬。”反正没他什么事儿,不如好好养腿。
“好的姐姐。”少年的目光意味深长。
次日,朱氏生辰。
大清早便有宾客上门。
虽齐王不在京中,但齐王府可是威武地立在各人眼皮底下,各权臣及皇室宗亲不敢不买账,就连梁仁帝也派李德送来了贺寿的礼品。
柳婉用完早膳便让婢子给自己细细地更衣梳发,今日场面大,衣着举止自然都要得体。
宋墨悠闲地摇着轮椅进殿,个子太高,那轮椅装下他有点勉强,他也不在意,翘着二郎腿,轮椅滚不动时便用脚蹬一下。
“姐姐,人多眼杂,保护好自己。”面色郑重地叮嘱。
柳婉微微一怔,透过铜镜看他,“知道了,放心吧。”毕竟在自己家里,多少年了,她不都一个人过来了么。
少年没吭声,他放心个屁。
“我让冬梅留下来,你有什么事就让她去找我。”
“哦。”他不会自己去找她吗,他又没真瘸。
柳婉琐琐碎碎交代了几句,收拾完毕后便出了无忧阁。
她刚一出门,宋墨便从轮椅上站起来,黑亮的眸中覆上一重暗影,嘴角浮起冷笑,提起长腿行至后窗,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外。
主院后厨。
一切准备就绪,朱时旺与朱巧巧掩人耳目地最后一次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