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很软,像羽毛扫在胸口,耳朵都要怀孕了。
柳婉迷迷模模睁开眼,少年俊朗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目光如水洗过一般,“姐姐,快过午时了,再睡,外头那讨厌的女人又得进来了。”
外头哪个女人?她脑子没转过弯,怔愣片刻后霎时想到朱巧巧。
柳婉本能地想一骨碌爬起来,手腕刚撑住床榻,蓦地想到此处有外男,姿势一顿,忍着体内的洪荒之力慢悠悠地侧身,极为优雅地坐了起来。
微低着头,语气温婉得体:“实在抱歉,没想到我会睡过头。”
床上躺着一个大男人,屋外众敌环伺,她竟然毫无压力地睡着了,且还睡过了头。
更要命的是,明明是背朝他而躺,醒来时竟是仰卧,她睡得究竟有多放肆?
“姐姐定是疲累了,所以才睡得这样香。”少年语气真诚,眸子里有细碎的光影在跃动,灿若星辰。
刚刚睡觉时他也是这么看着她么?柳婉脑补出那画面,尴尬得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那……我先下去了。”语气里带着客气,身体本能地往外移。
“姐姐万事小心。”少年也往床的里侧移,眉眼微垂,可怜巴巴,仿佛在说“我等你回来”。
嗯,在床上等。
朱巧巧明日才回西院,她与他还得在这床上“无语中凝噎”一晚。
头有点大,柳婉暗叹一口气,提腿下床,并小心翼翼将帐幔边沿塞紧,确保没留一丝缝隙。
“妹妹起来啦。”朱巧巧一见柳婉走出来便满脸堆笑地招呼,举着手里的崩子:“妹妹看我绣得如何?”
绣得乱七八糟,本是要绣鸳鸯戏水,但那鸳鸯绣成了母鸡,脖子短,嘴也短。
“表姐的手艺精进了不少,挺好的。”柳婉昧着良心夸赞。
朱巧巧也昧着良心受了,“是妹妹指导有方,我以后该多向妹妹学习。”
她学习个鬼,她从小就讨厌女红,虽与柳婉拜于同一个教习嬷嬷,却是连皮毛都没学到。
她不过是以学习的名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想找出那个野男人罢了。
“表姐有兴趣学自然是好事,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教会表姐。”
两人一来一去地虚与委蛇。
春杏与冬梅见主子午睡起来,双双进殿收拾。
“我殿内熏了蚊烟,帐幔不用拉起来,免得晚上再招蚊虫。”柳婉看似随意地交待。
她床上有男人的事少个人知道少份风险,哪怕是贴身婢子也最好能瞒就瞒。
春杏与冬梅齐齐点头应是。
朱巧巧眉眼微微一闪,面露狐疑:“妹妹殿中蚊虫很多么,我睡在这暖阁倒没感觉有蚊虫的叨扰。”
柳婉面色淡然地抬手抚颈:“前几日被咬得厉害,当真是怕了。”颈上被铁链勒出的痕迹淡了许多,远远焦着,倒真似被蚊虫咬过的一般。
朱巧巧瞅着那印迹意味深长一笑,还真将她当傻子了。
她隔着木门看了一眼殿中垂着的帐幔,仍觉得不对劲,提脚就朝门内走,“我想看看妹妹用的什么蚊烟,到时也去西院熏一熏。”
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柳婉心中大骇,转身跟上:“我明日将蚊烟送些给表姐便是,表姐何必急于一时。”
朱巧巧头也不回,直愣愣地往殿内的架子床冲过去,“也不是急,今日不是顺便么。”
话未落音,她已快步行至床前,伸手一掀,将围着的帐幔拉出一道豁口,抬眼看去,面色僵住。
紧随而至的柳婉也面色僵住……
床上空空荡荡不见人影,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被单上一丝皱褶也没有。
人呢?
仅是一转身的功夫,那男子去哪儿了?
柳婉一头雾水。
“妹妹这蚊烟的香味儿真是好闻。”朱巧巧眼底藏着失落,面露尴尬,强颜欢笑。
柳婉提步上前,将朱巧巧拉开的帐幔豁口一丝不苟地塞紧,“表姐喜欢就好,到时我给表姐多送一些,定让西院的蚊虫一只也不剩。”说完温婉一笑。
笑得朱巧巧心里发虚,没找到野男人,她不甘心啦。
而此时“野男人”宋墨正神色淡漠地蹲在屋顶,盯着不远处四处翻找的朱时旺。
无忧阁有片果树园,朱时旺用完午膳便以在果园散步为由绕着阁子遛达,就想能找出点儿可疑物件,证明柳婉在与人搞破鞋。
他确实找到了。
在耳房后面的灰坑里,朱时旺发现了一些黑色的衣物碎片,明显是男款。
不像是府内小厮的衣裳,摸了摸,硬绑绑的,又闻了闻,好似是血迹。
朱时旺最后断定,这是男款的夜行衣。
实锤了,柳婉有别的男人,怕是还经常与此男夜间幽会。
他激动得两眼放光,当即就从坑里爬起来,急着赶去向朱巧巧报喜。
屋顶上的宋墨阴冷一笑,罢了,帮那郡主也是帮自己,他手腕稍一发力,一枚石块便从指尖闪电般飞出。
不远处的朱时旺“啊”一声嚎叫,膝盖一痛,整个身子都跟着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