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故作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又故作好心地伸手去拉朱巧巧。
门口的两名婢子也进了屋,一脸惊惶地看着两位主子,想插手又不知如何插手。
朱巧巧揉着被摔痛的胳膊,一脸不屑地盯着柳婉:“妹妹乃梁国堂堂郡主,今日竟如我等可怜人一般摔了个狗啃泥,失仪至此……”她扑哧一笑,没接着往下说。
柳婉瞬间被生生戳到了心窝子。
她虽讨厌母亲教化的“女训”那一套,却也是依着那一套长成了现在的她。
从小到大,她在人前一向举止得体、进退有度,哪会像今日这般仪态尽失。
不对,是自救下那半死不活的男子起,她就缕缕失仪,出尽了洋相。
所幸眼下那人醒了,待应付完朱巧巧便赶紧让他离开,免得惹来祸事。
想到此柳婉淡然一笑:“表姐言重了,是人便会有错漏处,哪能时时都完美。”
朱巧巧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揉完胳膊后用脚蹭了蹭地砖:“这么滑,上面好似洒了油污?”
呵,什么油污不油污,不过是昨晚没清理干净的排骨汤而已。
柳婉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祠堂开小灶,直接换了话引:“表姐摔了这一跤,虽没摔坏身子,定也被吓着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朱巧巧压根没理这茬,眼珠子滚了滚,低头看向供桌下的绸布:“这底下,是不是放置了什么东西?”
时间蓦地停顿了片刻,谁也没出声。
绸布那边的男人也静悄悄的,没声响。
片刻后柳婉面色不变,往供桌前挪了小半个身子,挡住朱巧巧的视线,还刻意压低了声音:“据说祠堂阴气重,表姐莫不是看花了眼?”
朱巧巧怕鬼,王府内人尽皆知。
果然,她霎时瑟缩起身子,往后退了半步,抬眼,望向不远处那扇破窗:“那里……那里怎么回事?”
柳婉火上浇油,指着不远处的石块低声道:“表姐有所不知,昨晚从窗外突然飞进这块石头,窗子都砸烂了,也不知是人……是鬼。”
朱巧巧毛骨悚然,闪身就往屋外走,“妹妹还是……还是安心跪着吧,我先回去陪着姑妈了。”
话音刚落,人已跨出了门外。
柳婉微微颔首,目送着朱巧巧消失在祠堂前的空地上。
管事嬷嬷重新将门带上,光线被驱逐,屋内暗下来。
柳婉静立了片刻,听到门外再无动静后,才转身折回到供桌前,蹲下来,掀开绸布。
男子仍仰卧在地砖上,只是,双眸又闭上了,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侧脸。
“喂,你醒醒。”柳婉语气轻柔,推了推男子的肩膀,那肩膀硬挺结实,是她从未碰触过的属于男子的力道。
她莫名有些羞涩,收回了手,又不痛不痒地小声唤了两句:“快醒醒呀,你该走了。”
男子毫无反应,似乎是,又晕过去了。
柳婉没辙,放下绸布,退回到蒲团上跪好,心里愁得跟什么似的。
母亲定不会让她在祠堂里久跪,今日或明日,她肯定得回无忧阁。
她回去了,这男子该怎么办?
男子若能醒来自行离开当然最好,但若是没能醒来呢,是将他留在祠堂,还是带回无忧阁?
反正无论怎么处理这人,她都是自己断自己的活路,当真是烫手的山芋。
柳婉暗暗觉得自己要完。
晚些时候,冬梅与春杏也来给主子送膳食。
柳婉漠然看着眼前的碗碟,吃不下,愁。
春杏又想重提“抛尸”的话题,被冬梅一把摁住。
柳婉深吸了口气,用勺子搅动面前的小米粥,一边搅一边淡然开口:“从祠堂后门出去,走后檐,一直到无忧阁,好似并无守卫。”
冬梅一哽,声音发虚:“郡主,你这是?”
“无忧阁东侧的耳房一直无人居住,也僻静,好好收拾一下。”柳婉继续吩咐。
春杏总算反应过来,嘴张得如枣儿一般大:“郡主,你莫非……莫非还想让这来路不明的人长住?”
柳婉眼也没抬,平静地喝着小米粥,一勺一勺的,慢慢悠悠,像品茶似的。
“哪怕是个死人,这么大具尸体,想抛怕是也没处抛,何况,人家还是个大活人,救人救到底,你们去准备一下,走后门,将他带到无忧阁的耳房去。”她仍是一副温婉得体的模样。
两名婢子心里堵得差点闭过气去,可是没辙,超级没辙。
又要干体力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