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烨恒并没有给她回以任何目光,反而视线错开,看向了一直沉默的裴衍之:“衍之,此事你怎么想,朕……是否应该派人去将军府呢?”
傅吟惜听到这话,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忐忑,但她担心的并不是皇帝真的派人去搜她家,而是担心裴衍之不懂得配合自己。
有些谎言,说一遍或许是假,但说两遍,说三遍,到最后可能连最开始说谎的人都信了。而若一个谎言,一个人说了,第二人也这么说,那第三个人便很容易相信。
所以她需要裴衍之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应承她,附和她。
傅吟惜转头看向裴衍之,这是她今日第一次能正大光明地朝他投去目光。
她看着他迎上了裴烨恒的视线,薄唇微微一动:“父皇应当派人去将军府搜查,只有如此才能印证儿臣与傅姑娘没有别的私心,更没有不敬重父皇。”
话落的一瞬间,傅吟惜悬着的心也落了下去。
她没有给裴烨恒太多考虑时间,紧接着说道:“陛下,其实臣女还有一事要问。”
裴烨恒好奇地抬眸:“什么?”
“臣女想问,陛下设彩头赏赐魁首,那赏赐之物是否已经是魁首所有?”
裴烨恒一顿:“这是自然。”
“那既是魁首所有,为何他如何处置还要被公主所追究呢,陛下赏赐乃是陛下待臣下待子民的一片心意,原本是皆大欢喜之事,却被公主扣上不敬陛下,漠视天威之罪。”傅吟惜咬了咬唇,上前一步跪于殿上,“臣女深觉配不上陛下所设彩头,所以……还请陛下将赏赐之物收回。”
说罢,她便弯下腰,额头轻轻叩响地面。
裴烨恒脸色微沉,看向裴琅月的目光也越发难看起来。一边围观了全程的裴琅谌顿觉不对,当即起身上前一步,道:“父皇,傅姑娘与四弟互赠礼物,这确实是他们自己的事,儿臣觉得赏赐之物不该收回,否则其他夺得魁首的人该如何面对家中的御赐之物。”
裴烨恒双眼微眯,重新打量着殿上立着、跪着的几个人,半晌他缓缓开口:“吟惜,你先起来吧。”
傅吟惜一怔,谢恩站起身。
“厉王所言不错,赏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所以什么笔或是手串,你们自当收好便是,至于转赠与否,这也确实是你们自己处置的权利,朕无权过问,所以,也不必派人去搜查什么将军府。”
裴烨恒皱了皱眉,有些无奈道:“这要是突然派人去搜将军府,那些不知缘由的人指不定编排出什么荒唐的谣言,还是少闹出事端为好。”
裴琅月一听这话,自是不乐意,她几步上前:“父皇,你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这可是您的尊……”
“放肆!”裴烨恒大掌一拍宝椅扶手,震声道,“怎么,是朕说的话你听不懂了吗,还是觉得如今功课太少,想要罚抄诗书?”
裴琅月一下噤了声,满脸委屈地低下头:“……儿臣知错。”
“行了行了,难得休沐,被你闹出这么一通事来,都退下吧,不要在朕面前晃悠。”
裴烨恒说着,烦躁地挥了挥手。
殿下几个人当即躬身行礼告退。
傅吟惜余光瞥向裴衍之,这可是一个难得说话机会,她绝不能就这么放他离开。
“陛下,您接下来要去哪儿?”
“去风熹殿……”
傅吟惜听到大殿上裴烨恒与内侍对话,虽然断断续续,可还是听到一个关键,风熹殿?
那不是姨母说过的,奚嫔住的寝殿吗。
傅吟惜皱了皱眉,抬眼时却见裴衍之的脸色也有些奇怪,她心里有些担心,一走出太辰宫,赶忙追上前将人喊住。
“翊王,等等。”
裴衍之到底是停下了脚步。
傅吟惜绕到他跟前,看着他道:“你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裴衍之目光一顿,抬眼看向她:“你还有事?”
“……”
依旧是冷漠无情的一句回答,这就忘了方才在殿上默契的配合了吗?
傅吟惜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则是眉头一挑:“当然有事。”
“……何事。”
虽然语气还是不大好听,但起码是愿意停下来与她说话了。
傅吟惜心下一喜,抿抿唇小声道:“我不是说了嘛,我们是互赠礼物,所以我给了你紫毫笔,那……手串你什么时候给我?”
裴衍之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趁机提起这事,眼神一下没了往日的平静,像是遇到一个无赖般带着点无奈的味道在里头。
傅吟惜很欢喜能从他眼中看出除了冷漠外别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能让她高兴很久。
“快回答我,什么时候给我?”
裴衍之瞥了她一眼,旋即侧过身从她身边走开,淡淡道:“会安排人送到将军府上。”
傅吟惜听着这话,心中喜不自胜,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也不再觉得难过,心里还暗自念道:好,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