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堵在门外做什么呢,还不快退下!”
众人回过头,一看来人,纷纷扑倒在地:“夫、夫人!”
温容玉已无暇去呵斥他们,只急声问道:“姑娘呢,可有进食?”
跪在最前头的一个小丫鬟低声回道:“姑娘依旧不愿意吃任何东西,也不让奴婢们进去伺候,只有云珠在里头……”
温容玉脸色微沉:“快打开门!”
几个人迅速散开,小丫鬟起身走过去轻叩门扉,朝房内禀道:“姑娘,夫人来看你了。”说罢,她便直接推开了门,侧身退到一旁。
佩姑跟着温容玉朝屋里走去,进门前又回头吩咐道:“让厨房再去准备一些姑娘爱吃的膳食,快去!”
“是!”
傅吟惜坐在内室窗台边的暖榻上,窗扇开着,午后暖阳轻柔地撒在她身上。她听见外间传来声响,她下意识眨了眨眼,但身体还是一动不动。
“惜儿……”
低柔又带着点担忧的轻唤从身后响起,温容玉缓缓走至榻边,抬手轻抚女儿的发顶。
“这是怎么了,嗯?”她在榻沿坐下,面朝着傅吟惜,“可是打马球的时候受委屈了?”
娘亲关切又温柔的声音到底触动了傅吟惜的心,她缓缓转过眼,看着温容玉,轻轻地唤道:“阿娘……”
温容玉意识到事态有些不对,忙抚了抚自己女儿的脸颊,问道:“有什么委屈同娘亲说,娘亲给你做主,可好?”
傅吟惜沉默了下,摇摇头往温容玉怀里靠去,嗓音闷闷地说:“阿娘抱一抱就好了。”
温容玉揽着女儿的肩轻轻拍着,她当然乐意女儿这般亲近自己,可眼下傅吟惜闭口不言,事情显然比她想象得要严重些,她没有办法,只能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云珠,问道:“姑娘是打马球输了?”
云珠看了眼躲在娘亲怀里的傅吟惜,想了想,摇摇头答:“姑娘……夺魁了。”
温容玉看着云珠面上露出的犹豫与难色,又想起今日毬场上可能出现的人,脸色一变,问道:“你们遇上翊王了?”
云珠暗叹姜还是老的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一面想要遵从傅吟惜避而不答的意愿,一面又希望有人能替她家姑娘撑腰,最终只能支吾着,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只是即便如此,温容玉却已足够从她神色中窥知一二,果然,能让她女儿如此失神失意的,也就只有裴衍之一人了。
“惜儿……”
她忍不住叹出口气,手下轻抚着傅吟惜的后背:“裴衍之那人绝非良人之选,你若是因为当年那事想要报恩,大可以用别的方式,何苦赔上自己一颗心呐。”
傅吟惜听见裴衍之三个字,身子微微一僵,闷声道:“阿娘,女儿今日……不想提他。”
温容玉一顿,只能先哄道:“好好好,不提不提,娘亲不提他,那惜儿现在是不是可以吃点东西了?”
说着,大概是怕傅吟惜不答应,她又小声道:“你爹爹还有二哥可是快要回府了,要是被他们知道你饿着肚子,肯定更不乐意你同翊王来往了。”
傅吟惜被温容玉抱着,独属于娘亲的疼爱让她心情已经缓和不少,这下一听傅桓征和傅凌要回来,顿时来了气力,从温容玉怀里退出,匆匆道:“阿娘千万不要与爹爹和二哥说什么!”
温容玉轻轻哼了一声,伸出手指在她鼻尖上一刮,道:“不说不说,但你必须好好用膳。”
“女儿这就去!”
这时,厨房的人正好将吃的送来,傅吟惜看见有自己喜爱的麻酥油卷儿和糖醋排骨,原本还有些勉强的胃口登时被激发开。
这边小院里母女两人终于有说有笑,而那头因小厮传话着急往回赶的父兄脸色却不大好看。
“夫人,将军还有二公子回来了,现在正朝清荷院这边赶来。”喜鹊从门外跑进来,轻声禀道。
傅吟惜筷子一顿,转头看向温容玉:“阿娘,他们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温容玉如何能说是她之前太过着急,特意叮嘱传话的小厮将情况说得严重些,好让在外面的两个男人能放下手头公务尽快回来。她叹口气,说:“没事,有娘在,就说是你在毬场上与人闹了点小矛盾,你爹和二哥一贯心大,不会刻意深究的。”
话音刚落,门口的方向突然光线一暗,一道醇厚响亮的声音传了进来:“什么不会刻意深究?”
傅吟惜被蛋羹呛了一下:“咳咳咳……爹?”
傅桓征大踏步走进房中,视线在母女二人身上扫了一圈,粗.长浓眉深深皱着,道:“怎么回事,惜儿是遇上什么事了?”
温容玉迅速看了眼傅吟惜,示意她不要说话,等自己来开口。
“将军今日倒是回来得早。”她起身走到傅桓征身边,目光却看向他身后跟进来的那人,“凌儿,今日你爹可有在军营好好用膳?”
傅凌从后边走上前,揽起温容玉的肩,笑道:“当然,有儿子盯着,这一点娘亲大可放心。”
“咳。”被一对母子当面“密谋”盯梢,傅桓征老脸有些挂不住,他暗自瞪了眼傅凌,转而看向自己唯一的女儿,问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娘这般着急忙慌地把我们叫回来。”
“我……”傅吟惜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偷偷看向温容玉。
温容玉心中早有计较,拨开肩上儿子的手,走到傅桓征身侧,挽着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别说了,才问出来,是打马球时与人闹得不大开心罢了。”
傅桓征浓眉一扬:“输了?”
温容玉摇摇头:“赢了,但……总之闹得有些不愉快,你就别深究了,好不容易哄着用了膳呢。”
傅吟惜听不大清楚自己爹娘在低声说什么,只能感觉到傅桓征的目光时不时从她身上扫过。
片刻后,傅桓征轻咳一声,看向傅吟惜道:“既然已经没事,那爹也就不问了,你好好用膳,以后莫要再让你娘操心。”
傅吟惜心里一松,忙起身回道:“爹爹说的是,女儿今后一定不再任性。”
有了她这一句保证,傅桓征和温容玉也都放心许多,简单叮嘱两句后,先行离开了清荷院。
傅吟惜吐出一口气坐回到位置上,正要重新动筷时,又一道身影挡住了屋外的光线。
“……二哥,让开。”她甚至没抬头。
傅凌挑了下眉,拉开一张凳子坐到她身侧,问道:“今日去打马球可有遇上翊王?”
傅吟惜垂着眸,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不是一种试探,但不管怎么样,既然娘亲已经给她找了妥帖的借口,那她自是不能拆娘亲的台。于是,她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面色泰然道:“有没有遇见,与二哥何干?”
傅凌生得英俊,每次一笑,都是扬起一边嘴角,莫名带着一股邪魅之气。他听着自家妹妹的话,随即露出了标志的笑,说:“关心关心未来妹夫嘛。”
傅吟惜在裴衍之的事上总会谨慎百倍,听到这话,完全没有放松警惕,目光一斜,看了傅凌一眼:“连影都没瞧见的事,二哥还是不要胡言才对。”
傅凌凌厉的双眸微微一眯:“惜儿说的是,是为兄多言了。”
傅吟惜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就又问:“对了,方才听娘说你打马球赢了,彩头是什么?”
这倒不是傅凌有意试探,以往傅家兄妹三个出去打马球,最在意的便是这个彩头。往往遇上心仪之物,三个人才会认真地打上一场。
“就是一支笔。”傅吟惜刻意说得模糊。
“笔?”傅凌是习武之人,虽然熟读经书兵法,但骨子里还是排斥文人所喜的笔墨纸砚,认为这些东西能用就行,因此听到这个回答,他一下没了追问的兴致,“可真是无趣。”
傅吟惜附和地点点头,为自己又逃过一关暗自吐出一口气。
之后两三天,傅吟惜一直闷在自己的小院里没出门,原本约好和沈清清去万香居吃酒,也因她突然回乡探望祖母而延后。
这天,宫里突然来了人传话,说是温贵妃和小公主想念傅吟惜,欲要接她进宫小住两日。
温容玉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当即便喊来傅吟惜,并命人替她打点好要带的衣物。
“进了宫切记谨言慎行,你姨母如今虽然还算得宠,但到底上面有皇后陛下压着,真出了事,未必保得住你。”
傅吟惜对这些话已然烂熟于心,她抱了抱温容玉,说:“阿娘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一边云珠也保证道:“夫人,奴婢也一定会照看好姑娘。”
温容玉看着两人,面上总算放心一些:“走吧,再迟一些,小公主估计要闹了。”
傅吟惜跟着内侍官离开了将军府,一路乘轿进入皇宫。
虽然有皇贵妃的令牌在,但她到底不是贵妃本尊,入了宫门,她就需要落轿步行前往温珍儿所在的永萃宫。
不知走过几条宫道,路过几个宫门,终于,在傅吟惜感到双腿疲乏前,永萃宫这几个字眼出现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