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之前姚相的那件事,苏向宇这些天没少被太子明里暗里使绊子。皇上病着,群臣又不敢得罪这未来的储君,故而没有一个人为他出头。所谓的“辅政”也是名存实亡,朝中大小事情全是太子一人做主,他的意思根本就无关紧要。好几次,他觉得太子有些急功近利,想要规劝,都被太子驳斥了,说他胆小怕事,就知道琢磨一些投机取巧、攘人之美的事情。到底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苏向宇也有些脾气,便也顺势称病不朝了。谁知太子更是开心,也不召见他,还加设了一个左丞相,与苏向宇分庭抗礼。谁知,苏向宇赋闲在家,倒好像没听闻这些事一样,每日烹茶赏花、小酌自饮,过的很是惬意。 可是,现在他舒畅不起来了。他才十一岁的女儿让人扔了一个脸被打的血肉模糊的丫鬟到他面前,说是这个丫鬟犯了规矩,让他处置。 苏向宇沉下脸:“内宅之事,由你娘处置就好。快把这人扔出去,别污了我的书房。一股子血腥气。” 听着苏向宇这么说,苏尚彤同情的看了一眼似有苏醒迹象的秋月,只怕她听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老爷这么说她,醒了也得气的再晕过去。苏尚彤只把她去看苏璃妹妹,结果发现兰姨娘那连一个侍候的丫鬟都没有,然后她就处置了一个胆敢带着金器招摇、胆大妄为的丫鬟的事说了:“父亲,女儿觉得她既是父亲派去的,便不好命那些家丁来打板子,就让朱纱去随便找了个婆子来打了她四十下嘴巴。没想到那婆子心诚,力气有些大,就把人打成这样了。这事是女儿莽撞了,请父亲责罚。” 苏向宇轻抚了一下额角,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这才知道,被丢在他面前的丫鬟是他送去兰若雯那里的秋月。兰若雯本是他从申国回来的路上,从马贼手上救的,因长得有几番姿色,又不大像瑶国人,他觉得有可能是哪个部落的小姐,便想着先救下她,再送回去,也好让瑶国和那个部落有个交情。谁知道,那女子醒了,说着一口地道的上京话,说她自己是瑶国人,本来家住在上京,可是她爹得罪了朝中权贵,只好举家离开。谁知道,由于一家人带着箱子,吸引了路上的马贼。如今她父母已经死在马贼手上了,唯一的弟弟也下落不明,求苏向宇收留她。 这苏向宇一听,她家得罪了朝中的权贵,自然是不大愿意。他本身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已经得罪了不少人。收留了她不异于明晃晃的顶着一个小辫子在头上,等人来抓。可是,她一个姑娘家,还是瑶国人,他也不好见死不救。谁知刚带回府里,还没来得及处置。宁氏看到了兰若雯,听了她的经历,觉得她甚是可怜,就直接做主把她抬成姨娘,放在府里。他没办法,只好把府上的兰院拨给她去住。平日里他也不去她的院子,一个府里失宠的小妾,外人自然也不会花多少心思去关注。可苏向宇多长了一个心眼,唯恐兰若雯是别人故意塞到他府上,探他府上的消息,或是等着拿他把柄的,所以派了身边的秋月去服侍她,也好知道一些动静。谁知道,这兰若雯刚生了苏璃没几年,就病了,一病就病了好些年。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平日里宁氏对她也还算关照,没想到居然连个使唤的丫鬟都没有。 这些苏向宇都觉得无所谓,可是他的嫡出女儿竟好好的去给一个姨娘出头。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把秋月整治成这样。 苏向宇咳嗽了一声:“彤儿,那根簪子是前些日子我赏给秋月的,算不得她私藏金器。但是,不敬着二小姐和姨娘却是不对。这你罚也罚过了,就让人带她去治伤吧。” 看着苏向宇一脸慈爱、安抚的样子,苏尚彤心想:看来这秋月果真是父亲的人。不过她把秋月打成这个样子,照理说,父亲应该很生气才对啊,怎么会对她这么和蔼? 苏向宇被她盯得毛毛的,只好问道:“彤儿,还有什么事?” 要说,苏尚彤是他的长女,也是现在唯一的嫡女,以前他对这个女儿也是颇为疼宠的。虽说女儿调皮捣蛋的时候,他会板着脸训斥一番,平日里父女关系也是很好的。往日,他在朝中受了什么闲气,回来找女儿逗逗趣,气也就全消了。可是自从那次,这个女儿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好了的时候,他是有些激动的,可为了维持一家之主的风度,也不想一位的娇惯着女儿。所以,在她十岁之后对她就没那么亲热,便还是板着脸。没想到她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开始叫他“父亲”,再也不同往日一般,甜甜的唤“爹爹”了,看他的眼神也好似多怨恨他似的。如今,既然用那种眼光打量着他,只怕是以为他不再疼她了。 苏尚彤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道了一声:“没事了,女儿告退。”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苏向宇一个人在那里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苏尚彤从苏向宇那离开之后,就去了母亲宁氏那里,细细回禀了兰姨娘那里的事情。宁氏却是奇怪:“兰姨娘的病就是因为这个?就这么病了这么些年?说起来,倒是我的疏忽了。你祖母那里正巧有几个丫鬟要配了人去,明日叫人牙子多带些丫鬟来看看。你祖母选完,便让你妹妹自己选一些,从一进府就在她们院里,只怕要好些。” 然后宁氏听说苏尚彤找人打了秋月,却是板起脸训斥了她一顿:“这事却是你做错了!不说那秋月,听名字就是你爹给了那房的。你一个小姐,打了父亲房里的人,传出去像什么话?就算她不是你父亲房里的人,你一个闺阁小姐,插手姨娘房里的事也是不对。这些事,你只管知道了,禀报于我就好。你倒好,直接就把人打了!如今我本想发卖了那院里原先的丫鬟,可是她们各个都看到你整治秋月了,要是心生怨怼,把这件事传出去,你哪里还有名声在?”宁氏见苏尚彤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样子,又觉得自己话说的重了:“我知道你这是心疼你妹妹,拿个丫鬟帮她撒气。可是,做事之前要想想后果,这次就算了。以后这些事情你别再自己处置了就好。”苏尚彤甜甜的一笑,应了。心道:娘要死看见秋月那个样子,只怕此事不能善了了。她本也只是想杀鸡儆猴,只是那秋月说起话来的样子,和碧叶太像,她一时迁怒,才下了那么重的手。 苏尚彤又说:“母亲,我本来在那些人面前教训秋月,就是想让她们看的。爹之前教过我,想让猴子听话,就得在他们面前杀一只鸡。苏璃说了,之前也换过一群人,还是这个样子,所以女儿才这么做的。” 宁氏一听这话,明白苏尚彤打秋月不过是想杀鸡儆猴。也说:“我知道你聪明,也真心为你妹妹好。就依你吧,那几个丫鬟暂且就先留在兰院。你祖母寿宴刚过,就发卖这么多丫鬟也实在是不大好。” 苏尚彤见宁氏嘴角有了笑容,也就陪在一边逗着趣,宁氏又留着她用了晚饭。眼看太阳都要落山了,才回到兰姨娘那里。那些丫鬟们还跪在那里,不过有好多都开始弯腰、捶腿了。朱纱喊了一声,“大小姐慢点走”,她们这才跪的直直的。苏尚彤慢慢的走到她们跟前:“这院里的事我已经禀明了夫人,准备把你们都发卖出去。”果然,见到好多丫鬟都是一脸的惊慌之色。苏尚彤接着说:“可是夫人心善,决定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不过,下次要是发现这院里还有三小姐使唤不动的人,就全让人打一顿嘴巴,再发卖出去!”看到她们惊恐的样子,才又说:“好了,你们起来吧。”那些丫鬟一想到秋月那个样子,浑身都打着哆嗦。又跪的久了,一时间腿脚不听使唤,竟是好久才全部站起来。苏尚彤挑了两个最晚站起来的:“你,还有你,去近身服侍三小姐和兰姨娘,其他的,先做粗使丫鬟吧。” 处理好这些,再去看兰姨娘。见她气色好一些了,就好生安慰了一会坐在旁边的苏璃。也把刚刚的话对她说了。苏璃留下两行眼泪了:“我以前一直以为姐姐不喜欢我,也不敢喝姐姐亲近。今日才知道,姐姐才是这府里真正关心我的人。姐姐还救了姨娘一命,以后苏璃凡事都听姐姐的。” 苏尚彤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笑着说:“那姐姐让你好好吃饭,别多想了。那瓶药,既然大夫都说还不错,你就放心吧。我明日让朱纱把剩下的两瓶拿给你。如今,你只管好好照顾姨娘,丫鬟再有不听话的,你也拿出小姐的范来,该处置的就处置了。姐姐改日再来看你。” 苏尚彤不欲让人知道她有着那个神奇的鼎。今天见大夫的神情,才知道她随意配出来的药竟比一般的养身方子还要好。也不敢说自己还有一大堆,又怕苏璃担心,所以告诉苏璃她还有两瓶药。想来那鼎还真的是神物,说不准就是传说中的神龙鼎。苏尚彤一想到这里就欢欣雀跃,特别想把这世上所有有用的方子都试一遍,看看配出来的药到底能有多神奇。可是自己房里的医书通共就只有那一本,上面也只有些简单的养身方子。而且也不知道上次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毕竟配药讲究的多了去了,多一钱、少一毫,药效就千差万别,哪里是她想配就能配出来的呢。再者,医术也不是那么容易学的,不说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她父亲又怎么可能让她去学医!不说丞相府嫡女去学医让人笑掉大牙,父亲既然想用毒害娘亲,就绝对不会允许她学医术。想倒这里,也就把之前的想法丢开。 这个时候的苏尚彤根本不会想到,她会为了学医,在深山老林里度过了两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