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么?”童朝恩问道。
之前在王府中的几日,她是有见过江逢雪舞枪的。
江逢雪微微摇头,道:“还是剑吧。”
诚然,长/枪的确是她最擅的武器,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就在抱着玩,但金銮殿上的空间大归大,可终归也还是室内。一则用长/枪施展不开,空间上有所辖制,二则,若是动手时意外毁坏了墙柱,修葺的事情最后还是要归到嬴昭这里,羊毛出在小姑娘身上。
“我明白了。”童朝恩道。
旋即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雪姑娘还请一切小心,陛下的安危,我会护住。”
而这也是她活着的意义所在。
对于这边两人密谋着的大事,寝殿之中安睡的嬴昭还一无所知,一夜好眠。
翌日,伴随着公鸡报晓的鸣叫之声,小少年不情不愿的被童朝恩从温暖的被子之中拖拉出来,直到洗漱完毕又换好了龙袍之后,还是在困倦的揉着眼睛,软乎乎的和身边的人撒娇道:“好奇怪呀,明明我之前在王府的时候也是有早起的,但是为什么现在就感觉分外的困啊?”
看的江逢雪没忍住伸手戳了戳那张漂亮的小脸。
“好想继续回去睡觉哦。”话是这么说着,但小皇帝还是乖乖的喝下了他的救命神药——童朝恩递过来的浓茶。
随后忽然间听到江逢雪说了一句,“今日,我可能会做出一些有点出格的事,昭昭可以赦我无罪吗?”
没注意到她这句话音落下后童朝恩投过去的怪异眼神,嬴昭歪了歪脑袋,道:“什么罪不罪的,雪姐姐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好啦,反正有事儿我担着!”
说着,小少年还挺了挺肩膀,努力的想要传达给江逢雪自己的小身板可以给她依靠的信息。
再度的换来一个自己的漂亮姐姐的摸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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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对于朝臣们来说,大抵是很不寻常的一日。
无他,只因已经荒废朝政,表面上朝样子都懒得做的小皇帝忽然之间的来上早朝了。
不得不说,在此前萧褚风找嬴昭未果,大臣们被嬴昭给连续晾着多日、但小皇帝又不明确说自己不干活,他们每天不得不在朱雀门内等待良久以免皇帝来了看不着人的朝臣们在见到嬴昭的銮驾出现在眼帘的时候,心中升起的竟然是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陛下来上早朝了,那也就代表着他们今天终于不用再忍受正午的大太阳暴晒了啊!
难道这年头纳美人还能够使人明智的吗?
都隐隐的听说了昨天小皇帝带了一个近日以来很受宠爱的民女回宫的大臣们心中不禁有些犯嘀咕。
只是……这上朝的时间是否未免太过早了些?早到……这个时辰,摄政王还未到。
随后伴着传唤太监一声尖细的,“陛下驾到——”朱雀门内的朝臣们跪下,在童朝恩的挽扶下,嬴昭走下銮驾,精致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穿过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极为心不甘情不愿叩首的群臣百官,径自的朝着金銮殿中走去,一路走到最上方,落座于龙椅之上。
“百官上朝——”
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而后群臣们顺次的走进,再次对上方的皇帝俯首叩拜。
嬴昭看都不看下面那群虚情假意朝拜自己的大臣,和站在自己身后的童朝恩小声嘀咕了一会儿什么东西。
随后重新转过头来,看到下面那一群还在跪着,才想起来让他们起来,拿起桌上的茶小口抿了一口,兴致缺缺的说了句,“有人想要启奏什么吗?”
听到这句,底下的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出列一位,举着笏板道道:“陛下,摄政王还未至……”
“哦。那就等他。”嬴昭无所谓的应了一句,把那开口的朝臣噎了一下,然后继续转过头和童朝恩嘀语去了。
其实眼下这般情况,若是发生在往常,按照嬴昭自己的想法,小少年肯定就是带着童朝恩直接下朝不伺候了——让他当工具人,还要让他苦等,什么破烂东西啊?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在来上朝之前,江逢雪特意的告诉小皇帝,让他多加等待一会儿,她有一份礼物想要送给嬴昭。所以坐在这等着江逢雪的礼物的小少年也就拉着童朝恩低语讨论她到底是要给自己什么,才一定要坐在这朝堂之上才可以。
嬴昭这个皇帝在此,下方的大臣们自然是不能如同往日在朱雀门内等候陛下时一般讨论,所以一时间,被朝臣所填补了的空旷大殿之中,只存着上方小小的动静,但下方的朝臣们也听不清嬴昭究竟是在同童朝恩说什么。
在这样有些诡异的空寂之中,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之前那被嬴昭给噎了一下的大臣再度出列,俯首向上方道:“陛下——”
只不过他的话音才刚打了个头,就被“咚”的一声落拓在这金銮殿中的一声巨响给惊了一下。
一个被由门口扔进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圆形东西滚落到他的脚边,男人定睛一看,顿时间就被吓了个半死。
因为那不是旁的别的东西,而恰是一颗人头。是还在淌着血的……萧褚风的人头。
一瞬间,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最后不禁有些恐惧的朝着人头被扔进的门口方向望去。
那里站着一位身形缦立的姑娘,左手轻持一柄长剑,浅蓝色的衣袂渲染着极为艳丽的红,若只看打扮兴许还会让人误认为是在宴会上献舞的舞姬,但那一身气势却是迫人的凛冽,充满了杀伐果断的血气,让人不住的感到腿软。
这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姑娘。
在场的所有大臣脑海之中不禁都出现了同样的共识。尤其是武将出身的,对此认知便更为强烈。
江逢雪逆着光走进,随意的拖着手中长剑,染血的剑尖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摩出滋滋的火花般声响,一下一下的重重敲击在百官心头。然后——
“啊——”
伴随着手起剑落,江逢雪顺着之前童朝恩教自己认的萧褚风的几个忠诚狗腿子依次挥去,她姿态优美,最好像真的是在舞剑,却眨眼间又是几颗人头的落地,瞬间金銮殿上乱作一团,也不知是哪位大臣忍不住的发出惊叫之声,惶恐着下一个被砍的就是自己。
在一片嘈杂之声中,江逢雪抬眸望向上方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小皇帝。
嬴昭倒是并没有怎么被江逢雪给吓到,虽然的确是有点惊,不过更多的还是有些茫然,仍处于状况之外。
甚至在江逢雪挥剑斩了数位大臣的时候,小少年的思路还在神游,想起江逢雪的排面上的那句评语,后知后觉的想着自己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此前会觉得那句诗眼熟,那是他的母妃给他念过的诗句,完整的一句应当是,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真的好衬雪姐姐啊。
小少年在心中不住的如是想着。
随后在感受到那双清冷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嬴昭反射性的出一抹大大的笑容给她。
还是一如以往的傻乎乎,看样子是没有被吓到。
确定了嬴昭的状态之后,霜冷的眸光一一扫过那些大多被自己给吓得抖成筛子的官员,江逢雪收起手中长剑,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声音沉沉道:“史官何在?”
于一群筛糠之中,一个看上去还算正常的青年走出,贺恒言应了一声,“在。”
“记——”江逢雪凛声道:“叛臣萧褚风。今已伏诛。”
随后一句话音落下,江逢雪望向上方正在看着自己的嬴昭,继而俯身跪下,声音有力道:“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随着她这一声,侥幸逃过一劫的文武百官们也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紧跟在江逢雪后面通通跪下,高声道,“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銮殿中,群臣声如洪钟,响遏行云,经久不息。
史载,永朔元年,六月廿一,乱臣萧褚风伏诛,帝掌权亲政。受顶礼膜拜。
后世评言道:自这日起,嬴昭开始了她荒诞而又传奇的充满壮阔波澜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