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鸿升推开门,见到明霜的那一刹,表情怔愣。
“阿爹……”明霜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随后,那双泛红的眸子里流下两行清泪。
这一声‘阿爹’让明鸿升回过神来,他终于知道面前的女子为什么会令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了。
当年他离开临安城进京赶考之时,舒氏也是这样朝着他掉眼泪的。
当时的他包袱里揣着舒氏送给他的钱财,答应舒氏不日就会接她去京城。
想起当年的事情,明鸿升的第一反应不是愧疚,而是朝屋外看了一眼,见小厮已经离去,这才将房门关上。
如今的他乃是朝中四品大员,当年的事情,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明霜看着明鸿升的动作,心中冷笑。
这便是她那薄情寡义的阿爹,见到她的第一眼除了吃惊之外,不见一丝愧疚神色,更不是问她阿娘是否安好,而是将门关上。
是啊,将门关上就没人听得到他的秘密,没人知道他是个伪君子了。
屋内只剩下明鸿升和明霜二人,明鸿升再次打量明霜。
明霜的眉眼与年轻时的舒氏相似,只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起当年的舒氏更是貌美。眸中氤氲水汽,小巧挺翘的鼻头微红,泫然欲泣的模样,端得是一副楚楚可怜之相,小小年纪,已见倾城之色。
其实明鸿升已经相信明霜是舒氏的女儿了,但他进京之前并没听说舒氏有了身孕,此时面对明霜还有几分警惕,问道:“你叫我阿爹?当年我走的时候并未听你娘说她有孕。你娘呢?是她叫你来的?”
“阿娘她……她病逝了。”说起舒氏,明霜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替阿娘感到不值。
纵使明鸿升听说舒氏已经死了,也不过是皱了皱眉头。
泪水一滴滴落下,顺着面颊沾湿了衣襟,明霜哽咽道:“阿娘说她当时头一回有身子,什么也不懂。还是后来传来阿爹逝世的消息,阿娘悲痛万分晕过去,大夫检查过后才知道的。”
明鸿升走后,舒氏一直担忧思虑,形容清减,再加上舒氏的月事一直不怎么准,这才导致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都不知道。
“当年的事情全凭你一张嘴,但空口无凭,我如何能信你?又怎知你不是舒氏跟别人生的?”明鸿升看向明霜的眼中满是探究。
明霜早知道明鸿升的无耻,但听到他这样说阿娘,贝齿咬住嘴唇,淡淡血腥味。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明鸿升,眼泪流得更凶了。
“阿爹怎能这样想阿娘?这十来年阿娘心里只有阿爹一人,纵使当年得知阿爹的死讯,也没有再嫁,而是为阿爹守节十余年。就连当年阿爹给她写的信,她都保存的极好,若是想阿爹了,便拿出来看看。”明霜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袱里的那些诗信拿出来。
年头太久了,信纸早已经泛黄,可除了泛黄之外,信纸保存得极好,足以见保存之人有多用心。
不止如此,信纸上还有斑驳的泪痕,许是看信之人过于伤心时掉落的眼泪。
明鸿升看到这些诗信,心中竟然也回想起当年在临安城的时候,一时间眸中明明灭灭,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阿爹若还是不相信,尽可以派人去临安城打听。”明霜说道。
片刻,明鸿升摇摇头:“不必了,我信你便是。但我有一事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
明霜远在临安城,照理来说她不可能知道这些,是谁把这个消息告诉明霜的,这对于明鸿升来说至关重要。因为这代表着,已经有别的对他如今的身份知根知底的人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对于这事,明霜早在一开始就想好了说辞。
她并不打算隐瞒什么,与其让明鸿升查出事情真相与她所说相左,倒不如一开始就实话实说。这样一来,也能让他们对她放心一些。
因此,明霜将齐修远写信告诉她的事情说了出来。
明鸿升眉头一皱,迫切问道:“那人是谁?他知道了这事可会宣扬出去,对我不利?”
明霜宽慰道:“阿爹请放心,我不会让他做任何对阿爹不利的事情的,我也逼他起誓过,这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
这倒让明鸿升稀奇了,他原本以为明霜此番前来,是想要用当年的事情讹他的,让他对她们母女做出补偿。可这个女儿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而且对于他这个从未见过面的阿爹非但没有恨意,反而十分亲近。
“你来京城寻我究竟是何意?你们娘俩这些年难道就不恨我怨我?”
恨啊,怎能不恨?恨不得让你死了才好!
可这对于此时的明霜来说不过是蜉蝣撼树,况且,就这么让明鸿升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