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音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
她梦到有人在撬她的门锁,一下一下的。
先是用螺丝刀小声地撬,后来似乎是知道她醒了,开始肆无忌惮地用铁锤,甚至用电钻,企图强行破门而入。
洛音裹着薄薄的小被,蜷缩在阴冷的小床上。
紧紧握着那把小刀,止不住的浑身发抖。
随着一道巨大的声响,洛音猛然坐起,额头大滴的汗珠落了下来,顺着脸颊落入脖颈中。
她手里,还紧紧攥着脖颈的铜钥匙。
天已经亮了。
厚实的窗帘也不能完全遮住阳光。
洛音定了定神,看清了盖在她身上的是暖和蓬松的蚕丝被。
这里没有阴冷黑暗,没有撬她门的坏人。
她缓缓舒了口气。
洛音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还没来得及看时间,锁屏上显示了两通未接来电。
来电显示是蒋情的。
她的妈妈。
妈妈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
洛音的第一反应,是她被欺负了。
她把垂到额前的长发掖到耳后,想立刻回拨电话,妈妈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女儿~”
接通一瞬的哭腔让洛音的心沉了沉。
没等蒋情再开口,洛音主动问道:“柳大山又打你了?”
电话那头因为她的询问又破防了。
断断续续的哭声让洛音咬着牙根,紧紧握了拳,却一句都没安慰她。
洛音深知安慰对她于事无补。
她自己就够会安慰自己的了,不然也不会一直被家暴却不离开。
心疼化为悲愤,洛音提高了分贝,质问了还在哭哭啼啼的蒋情:“所以,为什么当初不让我告柳大山?”
她被顾衍带走那次,柳大山对她的猥亵行为是可以被判定为□□未遂的。
是蒋情哭着求她,不要告他。
她还要自己跟柳大山道歉,因为她正当防卫伤了他,所以蒋情怕他告她。
“你听话,别惹事……”
这句是蒋情时常挂在嘴边的。
她在那个家没有一丝安全感的原因,也许正是因为蒋情的胆小怕事。
即使她离开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家,还是缺乏安全感。
她早猜到妈妈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勇气离开柳大山。
甚至没有勇气替她说句公道话,只会息事宁人。
“你爸的债……”
她一开口,洛音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是,当初爸爸因赌博欠了三十五万,对贫穷的家里是个灭顶之灾。
爸爸说出去赚钱还债,结果一走就是半年,杳无音讯。
债主变着花样催债,即使报警立案了他们也会钻空子地折磨她们。
搞丢了妈妈的工作,让洛音在原学校被歧视。
无所不用其极。
最终,爸妈离婚,是妈妈朋友给她介绍了柳大山。
重要的是,柳大山肯帮她还债。
所以蒋情甘愿当牛做马的伺候他;
被他打骂不还口;
忍受着他的龌龊和变态。
三十五万,买了她后半辈子的身体和尊严。
冰凉液体滴在手背上,唤回了洛音的思绪。
她抬手抹去了眼里的泪水说:“妈,我会赚钱把钱还给柳大山,你离开他好不好”
蒋情极力隐忍的抽噎声更大了些,似乎克制不住了,失声痛哭。
“我怀孕四个月了,医生说我年纪大了,现在引产很危险。”
“所以,你要给他生孩子?”
洛音缓了几秒才忍住想要骂醒蒋情的冲动。
她是骂不醒的。
不然她也不会在刚知道怀孕时选择了隐瞒。
挂断了电话,洛音手指摩挲了下手机边缘。
她原本存的那些要起诉柳大山帮妈妈离婚的证据,看来得变个方式用了。
她垂了眼,忍着恶心给柳大山发了条信息。
【今晚五点半见】
【发送位置】
——
今天全天模拟考试。
洛音答完最后一刻看了看时间,刚好五点十分。
考试到五点二十结束,洛音提前了十分钟交卷。
她出了学校,走到跟柳大山约定好的一家餐厅里,她选在了一间靠窗的位置,天色阴沉,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
餐厅这个时间人不多,但又是公共场所,洛音比较放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她只点了一壶茶水,自己喝了起来。
柳大山迟到了五分钟才到,一壶茶已经见底。
洛音招招手,示意服务员添水。
柳大山进入餐厅时已经不拄拐了,不过才一年多,就恢复得跟正常人无异了。
看来那次伤他伤轻了。
他人模狗样地走进来,当着服务员的面没对洛音说什么过分的话。
服务员一走,他便原形毕露,翘起二郎腿并抖动起来。
他在当地的一个大厂矿工作,就算学历够也不那么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