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已是深冬,房间里燃着炭火,被窝里暖着汤婆子,柔软厚实的棉被隔绝了任何可能透过的冷气。
南知忧一点也不冷。
她只觉得热。
一股独属夏日的热浪铺天盖地袭来,灼得她心口微颤。
在这焦灼的热浪里,她的手腕被柳羡月握住。
轻轻柔柔的笑在柳羡月面上绽开,她笑着,声音又低又媚,轻轻的问:“陛下,是我的大,还是她的大?”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话!
南知忧猛然睁眼,心脏剧烈的起伏跳动和目光所及的帷幔告诉她,刚刚是一场梦。
怎么会做这种梦啊。
想起梦中场景,南知忧羞愧的捂住了脸颊,手心触感滚烫,更加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这也太变态了吧。
在没有青吟草的情况下,她居然还做了这样不可描述的梦境,所以她果然是个大变态吧?
等呼吸平稳一点,南知忧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左手有些抖,茶水洒到了桌面。
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桌面的水渍闪着柔和的银光。
南知忧怔怔的望着那水面,抬手摸了摸左耳耳骨处的红色小痣,忽的,想起了孝宁皇后。
孝宁皇后慕云香,老皇帝死后,她在自己宫中放了一把大火,自尽了。
众人皆道她与老皇帝情深义重,是殉情而亡。
南知忧却知道事实不是这样。
她记得,在入宫后的第二天夜里,慕云香自暗道里出来,与她见面。
她记得,慕云香对自己无法掩饰的愧疚。
她记得,慕云香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那时候南知忧还什么都不知道,她只以为是年纪轻轻委身老汉这事,便笑道:“又不是你让我进宫的,怎么怪得到你身上去,要怪,怪那老皇帝才是。”
她不尊敬的的称呼并没有使慕云香皱眉,慕云香笑着,说:“我带了些东西来,希望能帮得上你。”
是一个小巧的瓷瓶,瓷瓶里有红色的液体,慕云香取下发钗,用发叉尖利的尾部探进瓷瓶,蘸取液体。
而后这蘸了红液的钗尾刺破了南知忧左耳耳骨处的肌肤。
星星点点的红色淌下来,分不清是那液体还是南知忧的鲜血。
慕云香说:“如若皇帝问及,你便说,这红痣,是出生时便有的。”
当时南知忧不解,慕云香却没有多说,她嘱咐南知忧不要告诉旁人今夜之事后,又转身入了暗室。
浅白色衣袍顺着慕云香的动作轻巧滑入暗道,上面金线绣着的无名小花开得艳丽,却被黑暗一点点笼罩,直至再也不见。
后来南知忧还是了知道那红色液体是什么。
是传闻中点在女子手臂,直至女子破身才会消失的守宫砂。
慕云香把它点在南知忧的耳骨,用她的方式,保护南知忧。
入宫后不知道第几夜,老皇帝想要触碰这颗“红痣”,被南知忧偏头躲开。
老皇帝也不恼,只是神情复杂的笑道:“朕曾有孩子,是个未满月的公主。”
他说:“你与她,有一颗位置和颜色都一模一样的痣。”
那是南知忧才明白为何慕云香会在夜里前来,为她伪造一颗红痣。
如今三年了,这颗痣仍在。
并且会一直在。
轻轻叹一口气,南知忧躁动的心逐渐冷寂下来。
她放下触碰红痣的手,不再回忆往昔,而是暗自想,必然是柳羡月太美,阿依古丽太奔放的缘故,才会使她做这莫名其妙的梦。
说服自己之后,她又回床上躺着了。
只是后半夜却是再难睡着,翻来覆去,直至望春和雀儿进来伺候她梳洗。
掀开帷幔,雀儿看着南知忧眼下的两团乌青,担心的问道:“娘娘,昨夜做噩梦了吗?”
南知忧有气无力的嗯了声,想了想又觉得不算噩梦,补充道:“不算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