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头端着拣好的血,“嗯”了一声,侧了侧身子,走出去了。
何池赶忙也侧了侧身子,方便任老师出去。
看着任老头走到生化室那边的机器,何池轻轻呼了口气。
转头看了看正在挑挑拣拣的分拣机,何池将大脑放空,使疲倦的脑神经小憩会儿。
云里雾里,飘飘然,何池这会儿仿佛被温暖柔软的棉花包裹着。
好在他还记得要把分拣机分好的血拿去离心。
从那种舒服的感觉里挣脱出来,从旁边的桌子上把转子拿到地上,蹲下、装上、称重、配平、离心。
又忙了十来分钟,何池终于把这批血放到既定的拔帽机的插板上了。
去电脑屏幕上看了看时间,接近12:00了,何池便收拾收拾,把手套丢到黄色垃圾袋里,然后去洗手,准备下班了。
何池刚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去阁楼上把白大褂换下来,忽然发现自己前面变成了免疫室的自动玻璃门,低头一瞧,果然身上是便装,想来身后必然是电梯了。
嘴里呢喃着:“果然是梦吗?”,一些杂乱的想法也涌了上来,渐渐清醒。
遮盖在蓝色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一扬,“那就顺随下去,睡个好觉吧。”,这般想着,何池眼神中的清亮沉寂下去,迷离进行着鸠占鹊巢的勾当。
又是重复着上午的工作,来血、扫血、配平、离心、分组。
......
收血。
终于,下午的活也忙完了,何池便坐在椅子上小憩一会儿。
“小何呀,来来来,呼,现在我的事儿也忙得差不多了,来,我给你开个入科培训。”
何池听罢,赶忙起身过去。
到了王老师的办公室,看到个凳子,何池就坐下了,顺便还往王老师那边靠了靠。
“吱~”
听到何池坐下的声音,王老师把眼睛从自己的大红色菠萝手机上移开,瞧了何池一眼,随后便摆过去,从右手边的抽屉一阵翻找,拿出一张纸来。
“来,小何,拿着这张纸。”
何池应了声,接了过去,用眼的余光扫到,纸最上面有几个黑色加粗的字——免疫科入科培训。
“小何呀,这次叫你过来是想给你做个入科培训的,本来想早点给你做的,你也瞧见了,我啊,这一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啥事都要我把关。”说着还挠了挠锃亮的额头。
看着有些滑稽。
何池讨好地陪笑几下。
“好了,不说那个了,谈谈正事。”
沉吟了会,王老师开口道:“这个呀,你也不是刚来的了,也在这干了段时间了,咱这的规矩你也懂一些了,不过呢,有些我还是要重点强调一下滴。”
“咳咳咳,嚯、呸”,正讲着话的王老师赶忙到这个办公室的洗手池旁,扒拉开口罩,吐出了嘴里的老痰。
然后慢慢地坐回去,面不改色地继续说着。
当然,脸上带着口罩,何池也瞧不出啥来。
“你也看到了,咱的这些老师都各有特点,可能有的会比较严厉一点,但是总的呢,都是好人。”
“我观察过了,他们人品都靠得住,你只要帮他做事,他总会不好意思不教你东西的,就算不主动教你,你主动问了,他自然也不好意思不说的。”
“是的,王老师。”
“人心都是肉长的嘛,你对老师的好,老师都记在心里呢。”
何池顺势点了点头。
“当然,我也知道啊,你这批年轻人,说好听点,是都很有个性啊;说难听点,都比较功利啊,一切呢,都为自己着想。”
“这没错,自私是人的本性嘛。人都会为自己着想的。”
话音一转。
“但是呢,我很不喜欢那种功利心很重的同学啊。”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知道这个道理不?”
“我喜欢那种喜欢奉献的学生。”
“我也知道,有些老师态度不好,对你们呢,也非常刻薄,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也不是公平之神,没法保证每个人的付出和回报是对等的。”
“向老师们低头,不寒碜,可千万不要跟老师犟哦。”
“要是和老师的关系闹得不愉快,可能明面上不会说些什么,可谁知道会不会在你们看不见的材料上写些东西呢?”
“呵呵,只是说可能,不一定的。”王老师尬笑了几下。
接着说道。
“当然了,小何你这几天做的很不错,要再接再厉啊。”
“对了,小何呀,你啥时候来咱科室的啊?”
“王老师,我这周周一来的。”何池稍稍前倾。
“奥,这样啊,那你这段时间蛮辛苦的,来,犒劳你的。”王老师从身后掏出一杯奶茶来。
听到此话,何池口罩下的脸色变得精彩起来。
本来在听他讲那些东西的时候,何池嗓子就颇有几分瘙痒了。
说了几句话,这股痒劲儿更是止不住了。
“咳咳咳~咳~~~咳~~”何池剧烈的咳嗽起来,口中弥漫的血腥味儿使何池心生烦躁起来。意识渐渐清明,右手攥紧,随手打丢奶茶,旋即重重的打在王老师的胸骨柄处。
王老师倒在地上,何池随即又扑上补了几拳。
“果然啊,即便是睡觉做梦,也难掩我对你的厌恶啊,尤其是你这幅丑恶的嘴脸。”
“当代PUA大师啊。”
“早就想这么打你了,狗东西。”
“这点东西就想让我给你做牛做马?”
“我现在钱一分没挣到,身体糟糕了好几倍。”
王老师脸色狰狞。
又颇感诧异地看着何池:“你、你怎么知道是在做梦的啊。”
“喝啊,快喝啊,枉费我这么苦心给你演戏,快喝啊”
“TMD,你怎么不喝啊?”
被何池捶倒在地的“王老师”已然变了脸色,像个泼妇骂街似的,再不复原来的高高在上,也没有凡事都拿捏住的安稳。
声音逐渐嘶吼,又沉于嘶哑。
何池笑道:“王秃头不是一毛不拔的吗?他最喜欢做的不就是用一些口头的称赞来安抚实习生啊。”
看着他又说出“催逝员”的梗来。
何池惊讶溢于言表;“啥玩意儿?你不就是我做的梦里的一个角色吗?突然这么智能了?”
“安安稳稳让我捶一顿,让我把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不好吗?”说罢,何池便自顾自地猛打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就没了意思了,任谁殴打一个全无还手之力的人,一副躺平任打的姿态,都会渐渐趋向于无感的。
即便这人对你甚是恶劣。
毕竟何池接受过教育,不会以欺虐带来快感的,讨回自己那份儿就不再动手了。
而是从刚才的双膝压胸打人姿态又变为坐在椅子上了。
“为、为什么不喝啊?MD,我特意给你准备的......”
“喝奶茶多是件美式啊。”
喃喃自语、眼神呆滞的“王老师”活像被切掉脊柱神经了,四肢不自然地瘫软着。
当然,用被玩坏的人偶比喻可能更加恰当。
见到他这般模样,听到他的这些话语,何池不免吐槽句:“喂,缝合怪了啊,属于是。”
发泄了一顿,何池心情果然好了许多,多日的阴霾消散了大半,不过可能等着再实习几天,又接受王老师的污染,又会使何池躁狂起来,或者更进一步变得麻木起来。
当下却是不用在意那些苦恼的了。
何池坐在椅子上待了会儿。
视线中的王老师周身渐渐遍布缝隙,缝隙处冒出红光,口中的呢喃也渐渐势弱。
何池倒是倍感惊奇,按照他往日做梦的经验来说,只要他较长时间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那便会醒过来。
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黄粱一梦,梦中梦,还是,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