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我家庭院中的地板上,长满了羊齿草、杉菜、苏铁等茂密的青苔。这些蕨类植物有一种吸引我深思的奇妙力量。我总觉得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蕴藏在其中,在遥远的亘古,那些荒蛮而不可知的古老年代里,这些植物就曾经遍布整个大陆……”
“每当想到这些贯穿时间的故事总让我产生出一种考古学式的浪漫主义,它决定了我日后的趣味与美学,并种下了一颗无限延伸的梦幻之核。所以当我第一次了解到炼金术的时候,我就知道那将是我一生的归宿。”
克雷蒙把目光从父亲留下的《炼金全解》扉页上的手记挪开,又瞅了瞅门外庭院里那些千篇一律的草地,懊恼的叹了口气。
这本笔记性质的书里,完全是他的父亲在研究炼金术时随便写下的感想和日记,夹在着各种各样奇怪用途的配方。
他虽然牢牢记住了所谓【素食血】的配置方法。
但说实话,克雷蒙对炼金术什么的,不能算是知之甚少,只能说是一无所知,甚至连上面提到的材料都一知半解。
所以在他被关禁闭之后,只要有空,克雷蒙就一直在用这本笔记打发时间。
经过几天的阅读,克雷蒙搞明白了三件事,
第一,炼金术看上去挺难的。
它包含着复杂的配方,物质转化,材料相性的溶解嫁接,以及一种名为“太阳药剂”的魔药。
得到所谓的“太阳药剂”,是成为一名炼金术师的前提条件。
按照笔记上的说法,在炼金术师的眼中,世界上的一切物质都是由一种称为“燃素”的东西组成的。
这上面说,世界上的一切实体物质不只是单纯的物质,它们的内核,它们的活性,都来自其中的燃素。
比如说一节树枝,普通人眼里,树枝在火焰中变成灰烬,只是简单的燃烧现象。
但炼金学者不这么看,他把这种现象称之为“黑化”,树枝失去了燃素,从【生】的状态,转变为【死】的状态。
相反的,如果从【死】的状态,被赋予了燃素,转变为【生】的状态,这种特性则被称之为红化。
“燃素是一种不可触摸,只能理解的玄妙物质,它是矛盾的综合体,无限小又无限大,安静而又活泼,虚幻而又真实,无论是海洋还是沙漠,烈火还是雷霆,都是由燃素所构成的。”——《炼金全解》。
而除了极少数天生就对神秘学有一定亲和力的人来说,只有服用了“太阳药剂”,才能建立起对于燃素的感应。
它是一切的根基。
第二点,能把这些东西复杂的概念融汇贯通,甚至研究出素食血配方这样划时代造物的老爹伊恩,大概真的是个了不得的天才。
伟大的导师教育我们,聪明在于学习,天才在于积累。
这句话当然没错,学习可以让愚笨的脑瓜开智,日复一日的积累也可以让中人之姿的我们把自己伪装成天资聪慧。
但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不讲道理的天才。
另一段记忆中的自己,当年也曾经意气风发的想要在学术上做出一番文章。
直到那年高中时候打物理竞赛,偶然看见隔壁的老哥凌晨两点打着手电,拿着一本《离散数学》在看。
“大哥,你这么努力伐?”
“哇,我跟你说,妈的,这书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完全停不下来好吧。”
看着离散数学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方程,那个自己觉得人生很幻灭。
把《离散数学》当武侠小说看的老哥后来拿着全奖去了耶鲁。
他则从此明白,人和人的资质真的是不能一概而论。
伊恩·斯坦,毫无疑问,则又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就像莫扎特之于钢琴,李白之于诗歌,它们都是万中无一的天选之子,可以说,这样的人就是为了炼金术而生的。
最后,也是最悲伤的,他老爹这种浑身连毛孔都洋溢的才华似乎,完全没有遗传给自己。
至少一样都是荒草,他克雷蒙瞪的窗外的草坪瞪的眼睛都要酸了,也没有从中看出什么对炼金术“考古学式的浪漫主义”和“无限延伸的梦幻之核”。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也正常,本来天赋就是玄之又玄的概念。
克雷蒙心中有些遗憾,气馁到是谈不上。学习少有的非常公平的事物,只要你下功夫,总会有收获的。
就在克雷蒙全部的心神都阅读父亲留下的笔记的时候,突然房间的大门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他立刻把笔记本放回书桌边抽屉里锁好,随便从书桌上方抽出来一本历史传记,翻开摊在桌子上。
这个时候房间门被从后面推开了。
“克雷蒙少爷。”
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了,现在每到送午饭的时间吧?”克雷蒙看了看表,距离十二点还早的很。
“男爵阁下要你去会客厅。”
“会客厅?”克雷蒙完全不明所以。
“对,就是会客厅。”管家解释道:“有一位先生上门想要找你谈谈,是军队的人。”
“军官?我以为婶婶想把我送去当线列步兵的计划已经终止了。”
“不,不是步兵营的人。来找你的军官级别很高,是一位叫做丹纳的上校。”
·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
今天是休息日,克雷蒙的伯伯,现任的斯坦男爵没有急着去工厂,正坐在沙发上享受杜松子酒和雪茄。
按照习惯,他计划着过一会儿去两条街外的改良俱乐部吃午餐,顺便玩上两局惠斯特(一种老式类似桥牌的有戏)。
改良俱乐部十一点半会开始供应午餐,当然你也再早一点吩咐侍者上菜。
俱乐部光会员资格费每年500基尼,其他花销另算,所以他们从来不会拒绝自己会员的任何要求。
可作为一名有教养的男爵,伯伯总是要求自己既不能早到一分钟,也不能晚到一分钟。他会在怀表的分针刚刚指向最下方的时候准时出现在那张餐厅铺着格子桌布的座位上。
这种对于时间的病态要求,换一句话来说,就是所谓的体面。
大门旁传来的门铃声打断了伯伯的畅享。
他转过头,把雪茄架在桌子上的水晶烟灰缸上,让它随着静置自然熄灭。自己则走到起居室的落地窗前,看着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礼车停在了斯坦家老宅的门前。
“有客人登门,先生。”
管家挥挥手,指示男仆去打开大门。
“今天没有客人预约啊,谁会在这个时间拜访我们家,是克斯汀议员的太太吗?我们约好了晚上一起去跳舞。”
婶婶也在起居室中。
男爵夫人一边在两位女仆举着的不同颜色的裙子面前,对比着两种不同面料的材质,一边皱着眉头问道。
“不是,好像是军队的人。”
伯伯的语气有些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