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如今陛下为了制衡功勋元老,已扶持国舅杨骏走上前台。伐吴之役让杨济出任副都督,便是最明显的信号。
功臣世家、宗室诸王与外戚之间,陛下最信任的必然是外戚。
之前最信任贾充,也是由于其女乃当今太子妃。加上他本身的功业所建立的威望,足以弥合朝堂明面上的纷争。
然而贾充在伐吴过程中一直反对伐吴,已大失朝野所望。其长女又是齐王妃,无论将来是太子上位还是齐王上位,对他来说并无不同。
在齐王还因故滞留京师期间,陛下不可能赋予他太大的权柄。当初大赏群臣,陛下收回其开府治事的特权便是明证。
想到这里,卫瓘想要陈说利害。最主要的是,以当前的朝望来说,张华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看了看司马炎,又看了看贾充,他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木已成舟,说又何用?
他有心想将话题转移到张华身上,以便提醒陛下莫忘了还有此人足以担当治国之重,便道:“说到子弟俊逸,陛下知张茂先之幼子乎?”
“朕怎会不记得,传闻此子入学馆三日便可背诵《急就篇》,以区区五岁之龄完成此成就,足以骇人听闻。让朕免不了对太子也多了几分期待。”
司马炎放下酒樽,看向卫瓘道:“莫非此子又有惊人之举?”
“可不是嘛!臣有幼子名岳,比此子略大了几岁,近几日与蒙童玩耍,却传说此子入学馆三个月,便将蒙学五篇倒背如流。以此观之,此子之才智,并不逊于张茂先,张家后继有人啊。”
“真有此事?”司马炎闻言也颇为震惊,“如此天赋异禀,称之为神童亦不为过,为何之前会说此子愚鲁?莫非是张茂先有意藏拙于人?”
“传言多不可信,只怕是伯玉(卫瓘的字)言过其实啊。”贾充一向与张华不对付,听到卫瓘主动提起张华,虽然乃是迂回侧击,他又如何不明白卫瓘的想法?
“若是名不副实,早晚必见分晓,又能隐藏的多久?”司马炎想起太子年已二十有二,再对他寄予期望,也是自己的一番幻想了。他悠悠道,“子不教乃父之过,太子学问不彰朕亦有责任。是时候抽个时间前往东宫走一趟,考察一下太子的学识了。”
卫瓘与司马炎探讨教子问题,引起贾充内心伤感。他前后有二子,均在幼年夭折。听闻司马炎欲要前往东宫,不由心中一动,于是离席道:“启禀陛下,老臣不胜酒量,唯恐失仪,且容老臣告退!”
“爱卿回去好好休息,朕就不挽留了。”司马炎想到太子问题,亦是莫名心烦,眼看天色已到傍晚,是时候起驾回宫了。对于贾充所请,也没多做挽留。
卫瓘瞥见贾充身影走出台上高柱,当下启奏道:“陛下……”
“爱卿有话请说,朕洗耳恭听。”
卫瓘欲言又止,如是再三。
司马炎见状不由取笑道:“难道爱卿也喝高了不成?”
卫瓘摇摇晃晃,来到司马炎所坐胡床(类似于现在的折叠椅)前,“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司马炎见状急忙上前相扶。
卫瓘拽着司马炎衣袖,借势扶着胡床,无限感叹道:“这个座位可惜了!”
司马炎聪明过人,如何不明白卫瓘的想法?如果能够更换太子,他又何必让自己的傻儿子在太子的位子上坐了十四年?
他长吁一口气,缓缓道:“爱卿是真的喝醉了。”
卫瓘见状,刹那间冷汗淋漓,他只感觉全身力气瞬间被抽空,当下竭尽全力地施了一礼,告罪道:“老臣失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