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秦戍又叫住了他。
张端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秦戍垂眸,长指抖开手中的塑料雨披,向前走了几步,直至路柠的视线中,出现一双黑色军靴。
路柠不太敢动,张端还在这里,剧组那么多双眼睛也都看着他们,如果她和秦戍视线交错,有了交流,到时候她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毕竟这位可是一举一动都会上热搜的顶流。
路柠选择当鸵鸟,头埋得更低。
然而,下一刻,面前的人扬起手中的雨披,在路柠身后划过一个半圆,最后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路柠猛然抬头。
秦戍却无知无觉,仿佛那不是件什么大事,继续帮她整理雨披,确认披好后,两手来到她颈间,修长白皙的手指绕过塑料绳,慢条斯理地挽出一个蝴蝶结。
他从头至尾没什么表情,蝴蝶结系好,手没立即拿开,用稀松平常的口吻对张端说:
“路老师在黎阳坝四年,没人比她更熟悉这里,以后她的提议,最好还是听从。”
张端看着这一幕,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才说了句:“是。”
其他工作人员更是震惊,谁不知道,开机一个多月了,秦戍在片场除了拍戏,从不会管其他闲事,除了台词,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亲手给路老师穿雨披……
这动作,是不是有点过分亲密了?
而且这话里话外,护犊子的意味也太明显了吧?
在场的都是圈里人,这个圈子里多离谱的八卦都有,他们不至于如此没见识,眼神在两人之间变了又变,欲言又止。
秦戍看着路柠紧张的神色,曲起手指拨弄了一下蝴蝶结,再开口时,没了方才对待张端时的冷意。
“我的脸这么脏,都能让你看入了迷?”
路柠倏然回神,脸有些热。
“哦。”路柠镇定自若,“就是太脏了,所以没认出来你是谁。”
说罢,路柠很嫌弃似的,皱着眉后退了几步。
“我还是离你远点,别蹭到我身上了。”
这话怪伤人的。
路柠抿了抿唇,狠下心,将话说的更绝情:
“我已经很避免在片场和你接触了,为了不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我们以后还是保持原来的距离,我不想惹是非。”
路柠说完就走,步伐匆匆。
找到姜半夏时,她差点儿脱了力跌在地上,被姜半夏一把扶住,“路小柠,你没事吧?”
路柠摇摇头:“没有,刚才走过来,地上草太多了,总以为自己没踩在地面上。”
姜半夏往远处看了眼,秦戍的助理徐川给他送去了雨披,听不清还说了些什么,徐川点了下头,又去找化妆师去了。
姜半夏收回视线,眼里闪烁着八卦的精光。
“秦戍竟然亲自给你穿雨衣诶,你们俩刚才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你骗人,什么都没说,你脸红什么?”
姜半夏捏了捏她的脸,触感软嫩,一副世事洞明的神气:
“虽然秦戍脸上带妆,但还是很帅气,我要是你,这么个大帅哥给我穿雨衣,肯定也会脸红。”
路柠:“……行了,赶紧走吧。”
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路还是来时踩出来的小道,土地泥泞湿滑,遇上陡坡,得扶着小路边的树干才能避免摔倒。
路柠和姜半夏互相搀扶,走在队伍中间,前面是扛着设备机器的工作人员,身后是其他演员和助理们。
天色愈发阴沉,距离山脚还有一段路,雨点忽然噼里啪啦落了下来,雨势越来越大。
好在他们都提前穿好了雨衣,这会儿也没有太手忙脚乱。
大雨遮挡视线,来到一个下坡时,姜半夏没看清路,脚底一滑,连带着路柠一起摔了下去。
两人是滑到底的,快速冲击下,路柠感到自己的脚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脚腕登时传来剧烈的痛感。
队伍中间乱掉,姜半夏的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赶紧过来查看情况。
“姜老师,你有没有事啊?”
“半夏姐,半夏姐,你摔到哪了吗?”
……
七嘴八舌的声音,零碎的脚步踩在路柠周围,一片混乱中,路柠撑在地上的手不知被谁踩了一脚。
本来快要憋回去的泪花瞬间涌了出来。
雨水冲刷干净手背上的鞋印,留下清晰的红痕。
路柠死死咬住下唇,差点儿就要骂人了。
她攀住身边的岩石,想要借力站起来,但是脚腕实在太疼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刚起来一点距离,又很快一屁股墩了回去。
如此反复几次,路柠自暴自弃般捶了下地面。
不知什么时候,周遭嘈杂的人声安静了,路柠抬眸,磅礴大雨中,一只干净的大手递到她面前。
再顺着往上,是秦戍的脸。
雨水打湿了他贴着头皮的发茬,深陷的眼窝因为低头的动作,使得其中汇聚的水往下流,沿着高挺的鼻梁滑下,一颗颗下坠。
没有斑驳的妆面,他把脸上的妆卸干净了。
他弯着腰,离她很近。
“我背你?”
他问。
路柠吸了吸鼻子,脸颊上分不清流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位置,那里受过伤,那么长的伤疤,受伤的时候一定比她现在要痛的多。
过去了三四年,那里好了吗?还会疼吗?
得不到路柠的回答,秦戍注意到,她湿红的眼睛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顿了顿,他清沉的声音掩盖嘈嘈雨声:
“别怕,我穿了干净的雨衣,里面的脏东西不会沾到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