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把路柠叫醒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和她的奶白色床品不同,身上的被子是深灰色的,房间同样是灰白色系,冷冰冰的禁欲系风格。
缓了会儿,她意识到,自己昨晚睡在了秦戍的房间。
衣服和鞋子都摆放整齐,只等她起床。
路柠撑着身体坐起来,在床头柜上看到她的水杯,杯里的热水散发着徐徐热气,手摸上去是温的,现在喝刚好,不会烫。
从江城孤身一人来到黎阳坝,因为各种客观条件限制,路柠变了很多,但还是有一些生活习惯被她带到了现在。
除了爸爸妈妈,就只有秦戍最清楚。
路柠没想到,过了四年,秦戍还记得她的起床时间,和早起后要喝水的习惯,并且掐着点把热水放在她床头。
而且秦戍进进出出,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惊吓过后心神都安定下来,路柠呆呆地坐在床上,视线茫然地盯着某处放空,脑子里空荡荡的,思绪没有着落。
自己是不是太相信秦戍了?
昨晚的举动,是不是太亲密了?
我现在是不是根本不适合待在这里?
思及此,路柠一把掀开被子,穿上衣服蹬上鞋,回到对面的房间去洗漱。
镜子里,她看见头天晚上哭肿的眼睛。
研究所的冰箱里有冰块,洗漱完,路柠直接去了研究所,取出冰块来用棉巾包裹着,躺在沙发上敷肿泡眼。
四下无人,路柠心不在焉地再次想起昨晚的秦戍,把这个人从脑子里拎出来,思绪像是藤蔓,在触及到他的时候又收回,不断试探着。
妈妈苏雅君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
路柠吓了一跳,滑下接听键,声音有些懵:“喂,妈。”
“喂,声声,我看天气预报说黎阳坝那边下雨,温度也降低了,你多穿点衣服听见没有?”
苏雅君的关切兼具柔情与命令。
路柠:“知道了妈,已经穿厚衣服了。”
苏雅君照例问几句她在黎阳坝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可问的,每次都是同样的答案——做实验,写论文。
“等会儿去干什么?”苏雅君问。
路柠取下冰块,眨了眨眼,感觉肿眼泡好了很多。
这才撒了个小谎:“去做实验。”
苏雅君静默几秒,忽然有了别的话题,“我听说,秦戍去你们那里拍戏了。”
路柠动作一顿,把冰块放在桌上。
“你怎么知道的?”
“我前几天去了江城医院,碰见了悦可,她跟我说了几句。”
陈悦可也是路柠的大学室友,毕业后直博到医学院读生理学,现在跟着导师在江城医院实习,她和韩韵还有路柠三人有一个微信群,大家虽然身处各行各业,每天也会不时在群里分享近况。
路柠给秦戍的剧组当顾问这事,没瞒着她们。
但是路柠没想让苏雅君也知道。
听筒里长久的沉默,还是苏雅君先开的口,语气中不乏感慨:
“没想到,秦戍现在会这么有出息,我的好多学生也喜欢他。”
听到这话,路柠扯了扯唇角,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那……你和他,又联系了吗?”苏雅君试探着问。
路柠卸了力靠进沙发里,仰头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双目无神:“妈,你希望我和他联系吗?”
苏雅君:“你们俩毕竟以前谈过,是不是比其他人也更能说得上话,要不……”
“妈。”路柠打断她,“你还记得你以前是怎么逼我和他分手的吗?”
路柠满是疑惑和不解:“为什么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人为什么可以看不起一个穷困潦倒的军校生,同时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去攀附人人趋之若鹜的大明星?
即使这个人是她的亲生妈妈,路柠也同样无法理解。
这通电话结束得并不愉快。
路柠的爸妈都是江城医院的医生,学术和临床方面皆成果斐然,桃李满天下。
她的出身不至于是富可敌国,也称得上是朱门绣户。
四年前的秦戍一穷二白,一个月的补贴没有路柠的一双鞋贵,苏雅君知道二人在谈恋爱后,头一次对宠大的女儿严词相向,勒令必须分手。
路柠没有同意,和家里冷战许久。
直到秦戍主动提出分手后,才有所缓和。
好不容易修复的家庭关系,因为这一通电话,有了再次裂开的趋势。
说来可笑,苏雅君当时以死相逼,那副决绝的态度,和方才天差地别。
四年前分手的记忆涌来,脑海里的藤蔓突然抽枝猛长,将秦戍从头到尾鞭笞一遍。
路柠空茫的眼神逐渐坚定,随后在寝室群里发了个消息,禁止她们将黎阳坝的任何消息再主动透露给苏雅君。
陈悦可立刻出来滑跪认错,态度极好,路柠的气稍稍消了些。
韩韵在一旁吃瓜看热闹,过了会儿幽幽地发了句:
【都这会了,路小柠还在维护那人呢?】
陈悦可倒戈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