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呀。”路柠仰头看他,一脸纯良无害,忽然想起来什么,“害,就是半夏妹妹对我的研究成果很感兴趣,我随便在网上找了几个给她看,其实也不值得一提,不过就是拿了几个奖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路柠不自觉挺了挺脊背,像只骄傲的孔雀,那模样仿佛在说:看到没?姐姐聪不聪明?厉不厉害?
秦戍莫名轻哂,那笑容落在路柠眼里,好似格外看不起她。
在路柠发作前,秦戍把那几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而后犹疑地吐出来:“半夏妹妹?我没记错的话,姜半夏的年纪应该比你要大。”
年纪比我大……
路柠怔了怔,低头去寻姜半夏的脸,见她尴尬地皮笑肉不笑,弱弱地补充了一句:“我今年27。”
路柠26,的确不能叫妹妹。
难以言说的尴尬再次漫卷上来,路柠骄横的气势翻了船,无形中,好像又被他装到了。
但是这次秦戍很平静,没显摆不炫耀,只是轻声提醒:“放饭了,去吃饭吧。”
姜半夏早在秦戍来的时候就怂成了小鸡崽子,这会儿只顾着小鸡啄米般点头,哒哒地过去领盒饭。
“我说怎么呢,原来是这里有别人,所以秦影帝要维持人设。”
路柠看到姜半夏踮着碎步离开才明白,这人不是不想炫耀,只不过是碍着有其他人在,会打破他清冷孤高的人设罢了。
秦戍垂眼,淡淡嗯了声,声线清沉:“先吃饭。”
“不要。”路柠扬声,顿了顿觉得自己这样有在他面前闹的嫌疑,抿了抿唇,她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不吃盒饭,回研究所。”
刚巧徐川过来。
“哥,你在这呢。”
看到路柠也在,徐川简单打了个招呼,强迫自己忽略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对他哥说:“哥,你的饭我给你热好了。”
剧组的盒饭都是由黎阳坝两家农家乐承包的,菜品一般,胜在量大,山里人淳朴,生怕城里来的金贵人吃不饱。
可真正金贵的人,根本看不上盒饭。
路柠撇撇嘴,心里翻了个白眼,看来果然成了大牌,不仅要维持人设,吃食也得单独准备,不能吃大锅饭。
一阵没来由的烦躁,路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什么,就是看他哪里都不顺眼,比起原来他涎皮赖脸的样子,她更烦他现在清隽冷淡的人设。
可说到底,他们不仅分手多年,人生轨迹也不会有更多的交错,她是时候放下说教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徐川眼看路柠头也不回地走了,高马尾在身后招摇。
“哥,”徐川挠了挠头,“路老师走了,那你让我热的两份饭不就多了吗?”
秦戍在路柠原来的折叠椅上坐下,单手解开战术背心,摘下手套,随手搁在搭建的实验台上,他似乎是很累了,拇指按在另只手的虎口处揉捏。
“送到研究所去吧。”
徐川看着他的动作,心下一阵酸涩。
虎口有一处合谷穴,秦戍有一段时间因为拍戏,饮食不规律,伤了肠胃,医生便叮嘱他,如果不舒服,可以按摩合谷穴缓解。
“别说是我让送的,”秦戍略一沉吟,“如果说是我的,怕她不吃,就说是剧组送的,我的那份送给她师姐。”
徐川一米九的个头委屈起来,可怜巴巴的:“哥,那你吃什么?”
“去帮我领一盒盒饭。”
“哥……”
秦戍寡淡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去。”
徐川只好带着两份午饭去研究所。
这两份饭是秦戍早上出门前亲手做的,他从不知道秦戍还会做饭,秦戍一年到头大多数时间都在工作,剧组的盒饭和外卖是最常吃的,高强度的工作,几乎压缩了所有休息的时间,更别提做饭了。
但是秦戍今早特意早起了一个小时,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切菜起锅,动作流利,显然是个老手。
排骨芋头汤,虾仁炒西蓝花,南瓜山药糊,洗干净的草莓。
品种不多,已经是物资贫瘠的黎阳坝最好的东西。
这样两份饭摆在方年年面前时,她咽了咽口中条件反射分泌的津液。
徐川:“路老师,您今天在片场忙了半天,这是给几位主演的伙食,比普通盒饭要好,导演让我给您也送过来。”
路柠还没说什么,方年年忙不迭点头,拆开一次性筷子,磨刀霍霍。
“谢谢你了,没想到剧组这么有心,我一定看着小师妹让她吃完。”
于是路柠卡在嘴边的拒绝没能说出去。
任务完成,徐川功成身退。
综合办公室里,方年年拿过路柠的粉色小水杯,帮她倒了杯热水。
“小师妹,你下午还去片场吗?”方年年问。
路柠在饭盒里翻来覆去,挑挑拣拣,确定没有任何菌类和麸质食品后,很开心地夹起一块虾仁放进嘴里,边享受边回方年年的话:
“再看吧,如果副导演来叫我了,那我就去。”
方年年把水杯放在她手边,“别等人家来叫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下午主动点,说不定晚饭也有了着落。”
路柠乐了:“我就是去给你化缘的呗。”
方年年:“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
实在是他们的伙食条件太差,研究所没有厨房,他们把综合办公室的办公桌变成了半个灶台,除了文件,桌上还堆着电磁炉和油盐酱醋,有时候弄点儿简单的,弄不出来就去农家乐或者招待所随便对付两口。
路柠尤其可怜,她对麸质和菌类过敏,很多食物没法入口,而且每次都单独提出要求太过麻烦,所以她尽量避免和大家一起出去吃饭。
能吃上今天中午这么一顿,已经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方年年提起,路柠也觉得可以去厚着脸皮多蹭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