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共三个出口。
一个是楼梯间,通往楼上;
一个是前门;
一个是一条曲折的小门廊。
进入门廊,又有左右两个小岔路,其中一段通向后门,一段通向厨房。
如今小施拖着那条伤腿,抵达了门槛。
腿在刚被弹片划上的时候钻心地疼,方才进屋时也是,然而赶在尽帆回来前完事的紧张感铺天盖地,那腿反而变得不像她自己的,麻木取代了疼痛。
她跛着脚穿过幽暗无光的小廊,一闻到浓重烟灰味,便知道自己倒了目的地了。
这时她才想起一点:现在是深夜,而厨房里没有灯。
小施的心顿时冷飕飕地跳起来。
不过还未等她哀悼自己的功亏一篑,手在黑暗里一划,突然有东西黑漆漆滚落地面。她立刻听出那是什么,缓缓蹲下,伤腿拖在后面,在地上摸来摸去。
她摸到了那盏台灯。
台灯怎么会在这里?
怀疑一闪而过,不过当务之急是将它打开。
开关“扑”的一声脆响,下一刻,朦胧的白光笼罩了她,将人影高高投向天花板,那里清晰可见尘灰飞扬。厨房熟悉的环境出现在眼前,小施咳嗽了两声,被呛得近乎干呕。
她捂着嘴,仍然伏在地上,查找哪里有可能藏了东西。
小施心跳得飞快。
她先从抽屉下手,遇上有锁的,再从下面敲敲,听里面的回声。到处都不像是藏了鞋子的地方,被伤腿拖累着,小施干脆不再试图起来,而是握着灯从厨房一边爬到另一边。食物的气味也令人作呕。
小壁炉里煤灰满溢,几乎要漏出来了。
烧饭会有这么多煤灰吗?
小施攥着台灯的手腕在地上轻撞,把灯泡上的灰尘震掉。
她趴在地上,竭力伸长手臂,拼命往冷寂的煤灰里去掏。手在松软的碎屑里畅行无阻,在深处时却停下,显然受到了阻碍。
煤灰里果然有东西。
-
娄思源又消失了。
和上次不同的是,唐思烬没有立刻“被忘记”他。
直到回到二楼的大通铺房间,背上幻觉一样的体温仍有残留,甚至一跳一跳,无声地刺激着他。他努力忽略这种感受,在山清枕边找到了闹钟。
枕头下有钢笔和一个空白笔记本,他找了找,没有发现台灯。
所幸雨虽还在下,但势头小了,月光也亮。
唐思烬走到窗边,精疲力尽地在椅子上坐下,背对门口。
拿着闹钟的手垂在膝盖上,在暗淡的月色下,他勉强辨认出两根指针同在在十一与十二之间。
这一天也要结束了。
从楼洞里传来细细的脚步声,属于小而轻的少女。
人从黑暗中来,在椅背后面停住。
“你怎么上楼来了。”唐思烬说。
闹钟拿在手里,他一时半会也起不来,坐在椅子上转身。
当他看向她时,山清也后退半步。
少女立在月光里,双目漆黑,瞪瞪地看向他,嘴唇上有一道血口子,在夜色里近似于黑。她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儿,身体也掌握不住平衡似的,略有摇晃。
接下来她有了动作:
上前两步,身子蹲下,重重抱住了唐思烬的膝盖,埋住了脸。
他低头看她的发顶。
那头发因淋雨而潮湿,呈扇形铺开在他膝盖上,但没有光泽。
唐思烬神色不明地凝视山清片刻,伸手慢慢摸了摸她的头发。
“快午夜了。”他说。
她的胸口贴在他腿上,能感知出少女狂乱的喘息,犹如呜咽的频率。
“既然上楼来了,你正好躺一会儿吧。”唐思烬又说,“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山清手之前拽在椅子背部镂花里,一松手,人也彻底滑落在地。她顺从地往后爬了两步,直接坐在了最接近窗边的床铺上。
唐思烬注视她铺开床单,毫不在意那根本不是她的铺位,也起身:
“闹钟给你,我下去看看小施。”
山清没应声。
然而他刚一起身,裤角突然被扯住,又重新坐了回去。
山清躺在被子里,一条惨白惨白的手臂扯出来,袖子挂在手肘。她不讲话,只那么看着他,但意图非常明确。
“你有话要跟我说?”
她的眼神在说,是的。
但分明没有字出来,山清只是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知是从这动作里看出什么,唐思烬自己反而疲惫至极地动了动嘴角。
他说:“让我猜?”
山清的牙齿松开,又咬紧。
“那告诉我吧。”唐思烬坐了回去,“祭祀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装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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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施终于把那个相当可疑的异物从衣柜深处给拽出来了。
煤灰全被扒拉到了地上,她只需要借光看一眼,就能辨认出那是一块不该出现在厨房的碎片。烟灰裹着泥屑,那必定曾经是一只满是泥土的鞋子,在深夜里被包好、塞入煤炉,燃烧。
那天晚上,尽帆见到了木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