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精疲力尽地撑着身子,一松手,放任自己又直挺挺仰面倒回地铺上。
窗外天光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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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芃睡了一夜,精神好些,和大家一起下楼。
和她相比,浑身被汗水浸透、连看人都眼睛发直的小施更面目憔悴。山清几乎是半顶半拖着她往下,像安置一只巨大布娃娃一样将她放在椅子上,走了。
“轰炸机没在凌晨的时候来,是件好事。”小施恍恍惚惚地说,“不然我完蛋了。”
唐思烬坐在她旁边,问:“昨晚怎么了?”
小施揉了揉黑眼圈:“木月来了。”
她花了好久时间来组织语言,从夜半的一声咳嗽,到要试图让她呛水窒息致死的隐形人。期间小丑和尽帆从厨房回来,带来了新一轮难以下咽的米粥。
唐思烬搅动碗勺。
小施终于结束了那不堪回首的回忆,又不甘心地问他们:
“所以你们都没有吗?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有。甚至那一夜,唐思烬睡得比预料得还要宁静许多。
“咳嗽的是个男人。”小丑喝着粥,顺口问,“隐形人呢?”
“女的吧?”小施不确定,一天过去,也差不多彻底不怕什么缝隙人了,“木月不是女孩吗?”
唐思烬想,木月的确是女孩,但来找小施的不一定是木月。
如果是她,那么小施必然与小竺一样触发了死亡线索。小竺死于与合香的见面,小施却没有死,甚至期间也没有达成什么有效的自救——她是被闹钟,或是白日到来的信号所解救的。
前来纠缠小施的,很可能是无法危及生命的存在,且受到限制,只能在夜晚活动。
它也是线索。
唐思烬停在碗里的勺子停下,瞥了一眼小丑。
后者咽下一口汤,从善如流地接住了那个眼神:“死亡天使。”
小施茫然地看着他们。
“有人怀疑夜晚重演了死亡天使曾经对伤员做的事情?”小丑又舀了一勺饭,看起来心情良好,“伤员全是男士兵,休息时躺着,而且死了一大批。这不全对上了嘛。”
“可那是小陶的线索啊。”小施疑惑地按住胸口,“找我做什么?”
小丑友善地瞥了她一眼:“蚊虫按理说也是你的线索。”
如此说来,仅剩的故事线很可能存在部分重叠。
他们在这边窃窃私语,对面几个学生已经吃完饭,在讨论着今日安排了。
“我想派几个人到后面去探探路。”红芃慢条斯理地说,“上次去还是一个月前,后来又有几次轰炸,永吉前几天还念叨着要再来一次,看看有没有可能柳暗花明,再炸出一处可以通行的地方来。可是,唉。”
可是永吉当天夜里就在水边吊死了。
“谁出去?”山清两手按在桌布上问。
尽帆率先应声,小施也颤巍巍举手,说自己急需到外面去透透气。
山清原本想和红芃一起留在屋里,但没过一会儿,她又想到必须给这些出去的人一个时间参考。她不愿意把宝贝闹钟借给任何人,于是改变主意,要和尽帆二人一同外出。
见她要走,唐思烬也起身,然而山清回头,居高临下地对他一指:
“你留下。”
然后她蹬蹬蹬跑上楼,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那只蓝皮闹钟。
“现在是八点四十三分。”她高高举着它,表情严肃,“我带着钟,大家从这里出去,大概要用两三个小时,我取整数。十一点半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开始往回走,不然要是轰炸机来了,我们在公路那边,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听明白了吗?”
大家稀稀拉拉地说明白了。
探路小分队饭后很快离开,在那之前,他们先各自从山清手里领取一件雨衣,以防患于未然。剩下的人收拾完早餐桌后也陆续上楼,只有红芃留下,说要去厨房清点剩下的食材,顺便也可以看着翰星。
他们便由她去了。
红芃消失在门口,唐思烬看了她背影一眼。
“她需要的时候会叫人的。”小丑探头过来,“你有什么东西要找吗?”
是小施早餐时和唐思烬耳语两句,提到山清箱子里奇怪的卡片,说有机会要上去细看。现在她走了,剩下二人抵达二楼卧室与阅览室一体的房间,掀开了山清的箱顶。
唐思烬伸手翻了翻,画着绿树的卡片背过去,是拼音和汉字的“树”。
类似的卡片山清有一沓,上面或多或少都有被沾湿甚至浸泡的痕迹。
潮湿的识字卡片。
小丑越过唐思烬夹起一张纸,轻轻摇晃着:“你在想什么?”
“水妖的体型很小。”他思索片刻,慢慢地道,“现在回想起来,像是儿童。”
“鬼娃娃?”小丑嗤笑一声,“所以它跟山清是什么关系呢?”
可以确定的是,山清绝对和水妖有关系。
她身上有什么秘密?
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她有可能是“识得路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