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下,萧书等四人走了约莫一炷香,任务算是完成了,至于想要展示才华什么的,那就不能指望了,真要论起来,四人腹内皆是莽莽。
四人止步,正要回夏园,却是半路给一个俊美少年给截住了,黑漆细纱小冠,月牙白儒袍,无一丝杂色,唇红齿白,脸若似雪,眼若黑墨,高贵的气质与生俱来,端的风姿绝佳。
少年低头,彬彬有礼,举手投足,皆有大家气质,目光不偏不倚,正视萧书,虽有感萧书虽宠辱不惊,气质尚可,但见萧书长相,心中不由讥讽,“江左卫玠”,不过如此。
原是少年认错人了,那晚渡口漆黑一片,只闻箫声不见其人,昨晚闻其名,未尝面见,故今日见诸多才俊皆赞萧氏郎君,便把萧书当做萧钦之了。
少年行完礼,用洛阳官话说道:“久闻‘江左卫玠’之名,未尝得以面见,今日如愿,果真风仪绝佳,故想手谈一二,望不吝赐教。”
萧书还未说话,桃林下立刻起了一阵笑声,有才俊好心说道:“陈小郎君,你认错人了,他是萧氏大郎,你要找的是萧氏二郎。”
杨尚宝最不喜这类涂抹凝脂的男子,瞪道:“萧世兄,我们走,别理他。”
少年微微一尴,瞥了一眼杨尚宝,对着萧书,固执的说道:“烦请告之,令弟何在,感激不尽。”
胖老八见这少年,来者不善,看似彬彬有礼,却有不可言喻的傲慢,顿生不喜,道:
“足下何人?”
少年今日化名陈谈之,慌称道:“在下颍川陈氏陈谈之,不久前访亲于此,恰逢盛会,故特来求见令兄。”
颍川陈氏虽不比刁氏这样的顶级门阀,但也列席次等门阀,远不是兰陵萧氏可比的,来找萧钦之下棋,算是非常给面子的事。
边上响起了一阵细微的窃笑声,倒是没想到这陈小郎君,来头这么大,胖老八语顿道:
“我四哥——他——他现在不便,还请陈小郎君见谅。”
少年目光坚决,再次说道:“在下明日便要走,机会不易,烦请通融。”
这就有些不合规了,虽是颍川陈氏名气大,但都说了萧钦之不便,怎可强求呢?胖老八一时凝噎,周围一时安静了。
萧书耐心的解释道:
“我二弟是真有事,脱不开身,还请陈小郎君见谅。”
说完,萧书便准备走,少年一心想“报仇”,哪里肯轻易放过,既然不能打萧钦之本人的脸,那就打他兄弟的脸,好出一口恶气,又道:
“既是无缘,不若萧大郎与我手谈,可行?”
萧书傻眼了,他会下个毛的棋啊,连忙拒绝,作势要走。
少年笑道:“莫非萧氏二郎,皆拒,实不敢手谈?”
这就差指着萧书的脸,说你萧氏兄弟二人,名不副实,皆是道貌岸然之辈。
桃花林下响起一阵惊呼,既觉得这陈小郎君如此霸道,好生无礼,又都看向了萧书,若是萧书不接,那么萧氏的声望必定有损。
萧书止步,知道逃不脱了,一面快速与胖老八耳语几句,一面冷言道:
“我棋艺虽不如我二弟,但也可手谈一二。”
“请!”
这局引来了许多的关注,鲜衣怒马少年时,争强好胜,最是容易惹风头,便是连谢太守和颜中正也听闻了,款款走来。
林下有现成了棋盘,萧书与少年各坐一方,萧书虽然不懂围棋,但偶尔见过萧钦之与崔老头下,照葫芦画瓢,也能走几步。
少年走的古棋,三九开,这路子萧书熟,却是不骄不躁,一面在脑中回忆,一面似作思考状,实为拖延时间,等救兵。
萧书的慢,是出了名的慢,以至于让大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到底会不会下棋?
虽然慢,拖了许久,终是走出了几步,却是让人耳目一新,是根本没见过的路数,看似不俗,这样一来,慢也就能理解了。
实则萧书已经快顶不住了,因为萧钦之与崔老头下棋,萧书大多惊鸿一瞥,路数就只记得这么多了,要是萧钦之再不来,就要玩完了。
少年屏气凝神,手中的白子继续落下,而萧书在拖延了几十息之后,随意贴了一目,少年再下,萧书再拖延,终究落子下错了,场面开始变得劣势了,失了一角。
又过了一会儿,萧书丢了第二角,一般来说,这局棋基本就没了,古棋讲究攻杀之力,强调四角争夺,再图中盘,两角在手,优势极大。
但萧书是不可能认输的,只要没认输,就有赢得希望,萧书对萧钦之充满了信心,依旧表面羊装镇定,拖延时间。
一旁围观的人满含期待,哪想竟是一面倒,皆食之无味,围棋输赢正常,但不能输的如此惨,再看向萧书时,不由得露出一丝讥笑。
就连颜中正都说道:
“黑棋无望。”
谢太守看着棋局,不作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