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作曲时也会有这么投入吗？

小姑娘突然就开启了敬重模式，尊称和礼貌话不要钱地往外冒。

帕格尼尼在一旁没有丝毫风度地翻着白眼，既对女儿这一行为十分不屑，也对罗西尼不真诚的回应略有不满。

他戳戳好友：“你这又是啥时候接的活？看看你憔悴的样子，焦阿基诺，你才是那个最需要见见‘塞维利亚理发师’的人……是碰到难题了么？”

罗西尼搁下笔，看清楚身边人后激动而热切地抓起他的手：“嗨，这是我在罗马接的最后一个任务了，今年二月就要首演……你来的正好，尼科罗，帮我看看这段音乐怎么样？”

望着阿默尔那双充满意外的眼睛，帕格尼尼仿佛在里面看到了质疑——源于女儿对他天生的超不靠谱的认知。

他有些愤愤地接过罗西尼的小提琴，然后扫了眼歌剧家桌子上那张墨迹未干的谱子，懒洋洋地转过身。

小提琴加上肩膀的瞬间，帕格尼尼周身的气质就全变了。

阿默尔不确定父亲有着多好的记忆力，因为那一瞥，实在算不上长——她实在不确定，这些精彩的音符究竟是属于罗西尼的纸张，还是帕格尼尼的再创造。

小提琴家只是随意的拉着琴。起初，他指模仿着三两个音，而后他给出了一串低音声部的演奏。

当他笑起来时，提琴上发出的，就是绝妙的旋律声——他甚至在主题结束的瞬间，就马上接上了多种变奏。

罗西尼被好友的演奏点亮了灵感。他掏出两张贵宾票送到这对父女手中，就又开始继续创作了。

这意味着不愿多说，送客。

帕格尼尼推着一脸呆滞的女儿离开，笑着看她似乎倍受冲击的表露难以置信。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正面感受大音乐家亳不讲情面的对待。虽然主体是他，和工具人没什么区别，用完就弃。

“是不是有些破灭感？那就对了，阿默——看看你是怎么对爸爸的——爸爸也是音乐家，你都不崇拜我、尊敬我。”

帕格尼尼轻轻扯着女儿兔子尾巴般的脑后束发，感概女儿终于不再顶着假小子般的扎手短毛。

“可……那是罗西尼，你是爸爸啊——我们天天见面，我对你一清二楚啊？”

小姑娘还在试图反驳，找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那你要天天和罗西尼见面呢，和他生活在一起呢？我也不怕告诉你，阿默，罗西尼一旦出席社交场合，身边三步之内必有他花钱雇来的美女——你看，爸爸就干不出来这事。”

帕格尼尼满意地看着女儿惊诧地张开口，蹲下身子拍拍她的脸颊，笑着继续教导她。

“音乐家也只是音乐家而已，亲爱的女儿，我们说到底都是普通人。”

“别拿你那些不靠谱的记忆来定义我们啊，不要崇敬我们、给我们套上闪亮的光环——谁知道那些人的皮下，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呢？”

“太相信表面的荣誉，忽略一个人的本真，会吃亏的哟。”

“你的尊敬，要留给真正值得的人啊，傻瓜女儿。”

帕格尼尼的心太细了。

阿默尔怔愣着接收父亲的教诲带来的冲击。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变换的心态的，是在给她讲音乐史的时候吗？

那父亲，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策划了这一切、讲出这样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