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邵也的腔调没了平日里的轻佻,说起这段往事时,眼底弥漫着一片暗淡。
邵也很小就被带去各种社交场合,作为临江顶级豪门唯一的继承人,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按照父亲的意思结识家境相当的富家子弟,按照周嘉彦的说法,他们这帮人死也得死在金钱铸成的棺材里,戴着比法老还厚重的假面。
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惯会在甜言蜜语跟翻脸无情间自由切换,时间长了,对待感情是没什么界限的。
沈清清家里是靠拆迁起家的,她父亲当过一段时间三甲医院主任,还算有点儿人脉,靠着拆迁得来的几百万做医疗器械生意,还真成了那些暴发户里唯一的亿万富翁。
过了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骤然实现财富自由,人的野心只会无限膨胀,到底一种底线丧失的程度。
沈清清的父亲在外面接二连三地找女人,甚至连私生子都有了好几个,小三小四带着儿子找上门,沈父也嫌弃又老又胖的糟糠之妻只生了女儿,无论如何都要跟她离婚,把老婆孩子都赶出去。
那天晚上,邵也正跟一帮狐朋狗友去野山飙完车,漂亮的红色兰博基尼被雨水溅得满身泥点,他正打算去便利店买盒薄荷糖清醒一下被肾上腺素冲昏的大脑。
便利店边上,坐着个被雨水浇透的女孩,看着跟他差不多大。
邵也觉得这女孩有点眼熟,他记人脸的本事是从小练出来的,隐约能想起来女孩好像是某个暴发户的女儿,之前他们的聚会的时候被几个女孩合伙欺负过。
邵也那时候比现在更没人情味,他本来不想管的,但女孩看见他骤然眼前一亮。
“你能借我点钱吗?我会还给你的。”沈清清拉住邵也的手臂,近乎哀求地问。
邵也觉得新鲜,一暴发户的闺女应该不至于缺钱到跟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借钱吧,时针指向十二,他觉得女孩应该是遇到危险了。
他环顾四周,半个人影都没看见,但出于杜绝第二天出现在临江公安报头条的可能,他还是点了下头,从钱夹子里掏出一叠红钞票给了沈清清。
邵也买完薄荷糖,转头就忘了这件小插曲。
等沈清清来找他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她这回还了钱,还带来一束白色康乃馨,说是自己种的,算是给邵也的谢礼。
康乃馨对邵也有特殊的意义,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来的。
邵也看她一眼,就把她猜透露了,联想起这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沈家三子同父异母的新闻,对她的目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怎么送康乃馨不送玫瑰花?”邵也随口调笑道:“我以为男女之间应该送点儿热烈的花呢。”
邵也从来没想过,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即兴的、随口而出的调情,竟然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埋下定时炸.弹。
彼时沈清清的抑郁症已经有段时间了。
遇见邵也的那天,她漫无目的地流浪,只想走到一个看不见人的地方,她浑身冰凉的坐在便利店前,准备迎着下一辆飞驰而来的车死掉。
她的视线落在男生身上,眼前的画面慢慢染上了颜色。
沈清清觉得,或许老天真的不想让她死掉,所以才让她在这一刻遇见了邵也,她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她认定了,邵也就是那个她命中注定的人。
邵也知道这些的时候,是在他严词拒绝沈清清之后。
自从那次借了钱,沈清清就频繁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像黏住了他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邵也自认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几乎把难听的话说尽了,这个女孩终于不再缠着他。
然而几天之后,他就从父亲那里得知沈清清自杀了,她的母亲闹到邵氏总部,哭着喊着讨要说法。
他从那个语无伦次的中年妇女那里得知了沈清清的病情,意料之中,他没有半点动容,反而是看着沈清清的母亲,一股内疚涌上心头。
他想如果他的母亲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岁数了,但是她会保养得很好,如年轻时那般美丽。
邵荣宪让邵也自己处理,而邵也破天荒地把这个权力交给了这个女人。
邵也答应在沈清清的母亲在病情最重的这段时间里假装她的男朋友,但假的就是假的,一旦她病情有好转,他就不会再管沈清清,这是他对这位家庭不幸的女人最大的体谅。
但沈清清,显然不想善罢甘休。
邵也诉说这段经历时,一直注意着温哲尔的表情,一丝细微的变化都不漏掉。
他看着温哲尔沉默地低下头,心脏像被细丝一圈圈地绕紧,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她现在还好吗?”温哲尔手里攥着那张报告单,手心微微发凉。
邵也摇摇头:“不清楚,我不会再管她了,如果对她来说找到理想中的爱人这个念头才能帮助她克服恐惧,她将永远活在幻想中,而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还有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