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鬼话。
姜晚贞将头一偏,企图躲过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尔后她听见一声轻笑,充斥着无奈。
他牵起她的手,低下头,仿佛是要亲吻她指尖,而那个吻却最终偷偷落到她手背。
姜晚贞回过头,静静看着他。
她满心疑惑,越想越不明白。
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哦,不全对。
正确而完整地讲,他是一个奇怪而英俊的男人,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谜语,无时无刻不去勾引你内心最深处的征服欲。
于是她在尝过最后一口鲍鱼之后决定,今晚套住这匹狼。
她侧过头问陈堪,“还有什么余兴节目?”
“余兴节目?你以为在玩点歌台,余兴节目…………”好像讽刺,又好像是不屑,可惜他的铮铮傲骨仅维持三十秒,“我,陈公子出手,怎么会缺压轴戏?”
“陈公子?”她眉峰上扬,眼底藏住诸多怀疑。
陈堪讲:“叔公也是南洋大富豪。”
“哪位?讲出来吓吓我。”
“陈世斌。”
“饮料大王呀,失敬失敬。”
“不信就不信,不用演戏。”
对于姜晚贞的调侃和质疑,陈堪半点没有放在心上,他饮一口热茶清口,随即自然且亲切地牵住姜晚贞右手,随口问:“花是我替你拿,还是你自己拿?”
姜晚贞抿嘴一笑,“虽然陈生今晚格外绅士,但花是我演戏换来的,是劳动所得,就不劳烦陈生代劳了。”
“呵——讲起话来像个刘大状。”
“也许你面前就是未来的姜大状。”
“是吗?那真是失敬失敬。”
“不要紧,我原谅你,我这个人最擅长原谅。”她借着陈堪的力道站起身,左手将花束捧在胸前,在身边人陌生又羡妒的目光中走出火一样鲜红的宴会厅。
楼外照旧人潮汹涌,姜晚贞跟在陈堪身后,沉默着不问方向,似乎正在经历一场未知冒险,体内流动的都是新鲜血液。
换一个伙伴,整座城都在蜕皮换新。
他拉着她,登上一辆离岛远山的小巴。
两人一同坐在倒数第二排位置,姜晚贞靠窗,便于向红港街巷展示少女脆弱却澎湃的美。
平安夜去外岛捉鬼徒步的人少得可怜,零零散散坐不满小巴。
巴士起步,缓缓向前,穿过红港中心点,穿过一页又一页,不断堆叠的繁华,窗外霓虹匆忙,只留下一帧帧朦胧光影,仿佛八十年代法国浪漫电影,被炽热鲜活的颜料涂满每一个角落。
巴士开出闹市区,世界便被按下静音键。
姜晚贞静静地听着深夜电台,沉沉女声正在控诉,“将肌肤紧贴你,将身躯交予你,准许我这夜做旧角色,准我快乐地重饰演某段,美丽故事主人…………”唱给本埠一个又一个痴心傻女。
今夜傻女队伍,很可能要再添一员。
她正望向窗外。
然而风从车窗透进来,吹起她耳边碎发,少女柔软而蜷曲的长发似海藻一般铺开来,描绘一抹青涩的温柔。
“陈生,这是第几次你带女生搭这班巴士?”
她忽然间发问,面容依旧对向窗外,吹着冷风。
陈堪笑一笑答:“我说是第一次,姜小姐相不相信?”
“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称呼我姜小姐,都是因为气势弱。”她回过头,与他轻声说话。夜风微微凉,音乐撑起暧昧背景,她回眸是有刹那惊艳,似玫瑰阒然开在此夜。
“弱?”他似乎认为姜晚贞的意见极为可笑。
“我开开玩笑而已。”其实是故意刺激。
一个愣神,已到站点。
陈堪匆匆把姜晚贞带下车,带入一片荒山边缘,山下是海,海的对面是繁灯闪烁的维多利亚港,隔着深蓝色海潮,美得好似莫奈的收官作。
陈堪走到一只孤独的观景石椅前,低头打火,抬头吸烟。
眯起眼眺望遥远的维港,“今晚有烟花。”
姜晚贞长吁一声,“原来如此——”
“又不出你所料?”他侧过身,孤灯在他头顶落下一片影,将他勾勒得单薄又瘦削,“很是老套?”
姜晚贞点一点头,肯定道:“相当老套。”
陈堪抬手抓了抓头发,带着几分懊丧,“太直白的女孩不够可爱。”
“我并没要求你来爱我。”
“对对对,是我对你死缠烂打,花招百出。”说的心烦,竟然开始破罐破摔。
“陈生,没有人教过你吗?要长大,要学习面对真实世界。”
“不是有姜老师今晚亲自授课?”
“恼羞成怒。”
“我得承认失败。”
砰一声——
烟火上窜,天空斑斓,仿佛路易十四的末路狂欢。
他转头去看烟火。
姜晚贞忽而走上前,抬高手臂,抽走他口中燃烧的香烟,继而熟练地含住香烟滤嘴,绯红而柔软的两瓣唇,落在他曾经吻过的地方。
她深呼吸,引发陡然上扬的火焰,烧断一截脆弱外衣。
再吐出一脉烟圈,蓝色雾气紧紧抱拥,又缓慢散开,各自毁灭。
他的眼死死锁住她,眸色黯向墨迹的最深处。
他的心里燃起了火,全赖她唇上的烟。
尼古丁似红线、夜光如情媒,他从她双唇之间夺走那支慢慢燃的香烟,伸长手臂勾住她后腰,几乎将她提起来,脚尖离地。
他吻过去,毫不犹豫。
就在烟花最最绚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