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中书省的门人,张见山能拿到皇帝的所朱批有重要奏折。五年多来,他一直透过这些朱批揣来度当今圣上的心理。
当年他父亲虽然手握兵权,但从没有反意。皇帝在外有北狄入侵的情况下,屠灭在军中拥有崇高声望的张氏一族,导致定州、冀州失去了四府八县的土地。这个举动就不能以常理论之。因为皇帝允煒的眼中江山社稷也没有他的绝对权力来得重要。
所以,他才会连自己的骨肉至亲、上一任皇太子也不放过。
如今允煒立皇太子,表面上看是听从百官建议,避免朝廷纷争。实际上,或许他只是又一次想故技重施,借着立太子的名义,铲除掉朝中除了他之外权势最大的二皇子祺瑧。
束玮见巨子沉默忖思半晌,便问:“巨子,属下说的不对?”
张见山回过神来,淡淡笑道:“你说得对。皇帝如果再不立皇太子,恐怕朝廷就要大乱了。”
张见山心中有一个计划,不能对任何人说。即便是将来为他执行这个计划的人,每一个人都不过是其中一枚小小的棋子,只有他才是那个可以窥见全局的人。
他这个局,便是怜儿曾经说过的“人心作局”。
皇帝立二子为太子,定然处处提防他,生怕太子篡位。太子虽然可以安心等待继承大统,但如果他感觉到父皇可能会像对待前太子那样铲除他,必然不会坐以待毙。只要能利用皇帝和太子之间微妙的关系和心态,稍微加以引导,便能将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像怜儿斗倒赵姨娘那样,赵姨娘恐怕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输给了谁、是因为什么原因输了。怜儿只是一步步将棋子摆到了它们该去的位置,她娘亲、县尉娘子、言恒、赵炎最后,赵姨娘定然会落入她精心布置好的死局。
只是,他的这个局,乃是一个天下局。他所要花费的时间和心力难以估量,需要调动的关系和资源也是极其复杂。
他的仇人,当今圣上允煒,已经年逾花甲。自父母哥哥们离开之后,他还快活逍遥地活了十八年。难道他张见山作为张家余孽,还要让仇人得尽天年?
张见山冷冷瞟了一眼跪在面前的手下,淡淡道:“你先起来吧。”
束玮爬起身,背上的冷汗直往下淌。他出入勋贵人家、结交达官显贵不计其数,从未真正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不知为什么,只有这位巨子总是让他不寒而栗。
张见山道:“去办件事。打探打探,这位新的皇太子喜欢什么。”
束玮抱拳道:“是。”
今日事已毕,张见山让束玮先走。看着这位红门的管事消失在密林之中,张见山心头爬满了心事。
天下风云突变,有能者都想火中取栗。看来,他留在张家村的日子也不会太久了。到时,该如何向怜儿解释?
苏怜新做的一批五十块桂花皂已经好了,今日是约定取货的日子。
货郎羊小九一早就来张家村,除了拿货之外,还要向苏怜回报上次她交办的事。
今日见山哥哥在家,苏怜便让小九进了家门,在院子里摆了茶点,让小九边吃边说。
小九第一次吃枣泥饼,刚吃了几口就哇哇哇大叫起来,苏怜以为他咬了舌头,小九却道:“娘子这枣泥饼真是人间美味,小九走南闯北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娘子这门手艺也能赚大钱!”
苏怜笑着摆摆手:“我对餐饮行业没兴趣,做这一行,产品和流程都很难标准化,不如专心做肥皂。”
小九听不太懂苏娘子说的话,只觉得苏娘子是个世外仙女,她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
张见山在房里偷偷读束玮发来的情报,听到自己娘子在院子里和小货郎有说有笑,气不打一处来,便打开窗户,从地上捡了两个干枣核往她身上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