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做了甚么大逆不道之事,才被逐出师门啊……”
嬴政伪装成从者,本分的站在陈慎之身后,听到这里,眼眸微微一动,荀卿的弟子?还是被逐出师门之人?
好似确实有这么一个人物。嬴政仔细思索起来,因着他身边便有荀卿的弟子,如今的廷尉李斯,嬴政的得力干将,便是荀卿的弟子,这么说起来,陈慎之竟和李斯还是师兄弟的干系。
嬴政的确听廷尉李斯提起过一些关于师门的事情,有一个曾被逐出师门的弟子,但当时嬴政并未注意,只是听了一耳朵罢了,没成想陈慎之还有这样一层身份。
封禅大典招揽了七十余名儒家,上到博士,下到儒生,大家伙儿身份各有不同,这同行聚会,难免有所比较。陈慎之若是荀卿的徒弟,那便是人上人,但他乃是被荀卿逐出师门的徒弟,瞬间变成了人下人。
在座儒生们听了一个乐呵,均是哈哈嘲笑起来:“封禅大典怎么还找这等人前来,岂不是平白辱没了封禅?”
“正是啊,这等儒生败类,竟和我等平起平坐,像甚么模样?”
揭穿陈慎之老底儿的儒生,显然和他有些恩怨,摆着一张刻薄的脸色,抱臂道:“不知你用了甚么手段,才混入了这封禅大典,若叫我们与你这败类同寝同饮,平起平坐,共商封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领事儿。
领事儿没想到闹成这样,登时也慌了神儿。封禅大典何其隆重,又是秦皇统一之后,最大的一次祭祀,六国余孽都等着看笑话,若是儒生们窝里斗传出去,成甚么体统?到时候自己也逃不开干系。
“这……这……”领事儿一脸为难。
儒生笑道:“是了,我突然想起来,下榻的营帐不是都满了,收拾不出来,不若这样罢,那边的膳房还空着一间柴舍,柴薪只堆积了一半,还有一半空地儿,不如……请慎之先生下榻柴舍,如何?”
嬴政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心中冷笑,这些儒生欺人太甚,若是放着朕一贯的脾性,必须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不过今日情况不同,嬴政刚刚入大营,还需要谨慎一些才是。
嬴政心中思忖,等一会子自己去寻廷尉李斯汇合,恢复了秦皇身份,再叫李斯去搭救陈慎之,将陈慎之从柴舍中放出来,这可是一个天大的顺水人情。
在陈慎之最困难之时,朕帮衬了他一把,想必陈慎之自会记得朕的好处。
嬴政心里拟好了草稿,承算清清楚楚,准备按计划行事。
陈慎之听着儒生们的刁难,一点子也不生气,面色还是一贯的平和儒雅,好像他们刁难的铁拳,全都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轻飘飘的,完全不能给陈慎之造成一星半点的影响。
陈慎之很好说话:“柴舍如何?营帐又如何?儒家学礼、学德、学人,从未教导慎之习学柴舍与营帐的好坏区分。”
“你!”儒生瞪着眼睛,被气结的那个,反而是他自己。
陈慎之对领事儿道:“引路罢。”
领事儿赶紧打起帐帘子,引着陈慎之从营帐走出来,战战兢兢的来到柴舍门口,陈慎之并未犹豫,大步走进去。
柴舍旁边是膳房,传来闹哄哄的造饭之声,天上盘旋着一阵阵油烟,驱而不散。
领事儿看到这恶劣的条件,也不敢多说,生怕惹了事儿,赶紧作礼便跑了。
陈慎之将行囊随手放下来,扔在柴舍的地上,活动了活动肩膀,四周环顾,道:“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但比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要强得多。”
嬴政也将行囊放下来,狐疑的看了一眼陈慎之,心中思量着,听詹儿唤陈慎之“公子”,不知他是哪国余孽,但大抵是贵胄无疑了。这贵为公子君子,被一帮子儒生欺负,住在这等肮脏鄙陋的柴舍,竟没有脾性?
嬴政试探的道:“那些儒生欺人如此,想必三弟也是为了封禅大局着想,才隐忍一时。”
“封禅?”哪知陈慎之反问了回来,笑道:“谁说慎之是为了封禅?”
“那是为何?”嬴政心中一动,是了,怕是陈慎之如此隐忍,另有深意?
陈慎之道:“有一条狗突然冲出来咬你,生而为人,你也要追着咬回去么?”
嬴政:“……”
嬴政揉了揉额角,是了,满心思只有食食食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心中隐藏甚么深意呢,看来是朕想多了。
“再说了,其实慎之不是来参加封禅大典的。”陈慎之神神秘秘的冲着嬴政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又是附耳,嬴政眼皮一跳。
陈慎之压低了声音,用最温柔的嗓音,幽幽的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慎之是来……刺杀秦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