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夏按奈不住心里欢喜,扯了扯呆愣的陆芍,附耳说道:“姑娘,福来公公是给您出气来了。”
陆芍这才回过神,正想说‘罢了’,却见陆齐华暗暗松了口气,脸上也挂起了松快的笑意,仿佛觉得陆芍性子软,是个好说话的。
“芍芍,你二姐姐只是怕你落人口舌,这才口快说了些难听的话。都是有血亲的一家人,姐妹之间,总有些打闹,牙齿都要磕到舌头呢,这也不稀奇,你就别同她计较了。”
陆芍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子,‘罢了’二字在喉间滚动,最后还是生咽了下去,她没有搭理陆齐华,反而催促着陆婳:“厂督还在宫里等我,二姐姐慢慢权衡罢。”
陆婳目眦欲裂地瞪着她,好端端一乖顺的丫头,这才出门了几天,就被那靳濯元熏染得寡情绝义。
可眼下也没甚么法子,福来在靳濯元跟前伺候,连他都亲来给陆芍撑场面,陆婳不敢再开罪她,不情不愿地张嘴地道:“四妹妹,是我口不择言,你万不要往心里去。”
陆芍点点头,装出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所幸二姐姐这话是在府里头说的,府里都是自家人,听过也就罢了。今日这话若是放在外头,被那有心之人听去,那时才知祸从口出便已晚了。”
陆婳是听不懂好赖话,只觉得她这做姐姐的反被妹妹教训,脸没地搁,胸口一顿起伏。王氏最是清楚女儿的秉性,瞧着苗头不对,立时将人拉拽了回来。
车夫搬来脚凳,流夏和云竹搀扶着她上了马车。车轱辘渐渐驶离,扬起烟尘,遮盖了陆婳的低声咒骂。
马车上,流夏和云竹聊得欢快,流夏打心眼儿里替陆芍高兴:“姑娘您总算是出了口气。”
陆芍从来没说过重话,心里头发怵,紧攥成拳头的小手还没有松开的迹象:“我适才...说得如何?”
云竹宽慰她道:“姑娘早该如此,也不至让二姑娘欺负到您头上去。”
“这也多亏了福来公公,否则我怕是没那底气。”她如实说着,伸手去挑小窗上的毡帘,探出脑袋左右一瞧,发觉这并不是回府的道。
“福来,我们不回府吗?”她趴在小窗上,问紧跟在马车一侧的福来。
福来迈着步子,笑着回道:“夫人,这是去大内的路,奴才没有诓人,厂督确实在宫里等您。”
“大内?”陆芍瞪圆了眼:“我还以为公公是替我解围,随意编纂的由头呢。”
“没有厂督示意,奴才怎敢胡编乱说。”
诚顺端稳,福来灵活,二人性子迥异,却有一宗相同,都是听命于靳濯元,不敢擅作主张。
陆芍并不知晓,解围也好,改口唤‘夫人’也好,都是上头吩咐的,福来只是照做罢了。
她讪讪缩回脑袋,心里惶恐。大内朱漆金瓦,极尽奢靡,多少人伸着脖子想窥探其中辉煌,陆芍也不例外。可是大内守卫森严,处处都是锦衣卫和禁卫军,一个不慎,便是掉脑袋的大事。
她连厂督唤她入宫的用意都尚未摸清,人对未知之事,难免会觉得疑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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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殿内流光溢彩,云龙莲瓣的藻井层层承托,瑰丽绮美,一抬头别有洞天,仿佛直达天宇。
一只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螭耳熏炉外缠着熏香的薄雾,赤金螭首贴着朱红云纹坐蟒袍的袖口,双色夺目,尽显华贵。
陆芍瞧见他时,他正负手撂笔,织金蟒袍合身垂落,衬出他颀长的身姿。
素衣时端得个清风霁月的模样,红袍加身后,却又像换了一人,那股子凌厉气势如同出鞘之剑,在夜色闪过一道晃眼的寒光。
尤其是坐蟒补子,光是瞧一眼,便让人脊背发凉,油然生出几分恭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