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汤街。是在人世和阴司之间的一条鬼街。”
“鬼街?”
“按理说人死了就要去阴司。”老板娘兢兢业业按着定好的词说,竭力吐字清楚,不忘词漏吃:“但是年年战争,死的人太多了。阴司忙不过来,大家进去得排队。还没排到的人,就会被丢到各条鬼街上生活。温汤街,就是其中一条鬼街。”
谢鹭认真听着,不禁皱眉。这对她来说可是新知识,知识量还有点大。
“这条街上,只有你们?”
“对啊。”
“那我看到的猴妖和黑脸女鬼……”
“那不是猴妖!”裁缝起身反驳,被一旁的容掌柜按下。
唐书接口道:“这就是这片既不是阴间又不是阳间的冥界规矩,新死之鬼见其他老鬼,会见到它死前模样。比如我们叶掌柜,那是店里失火熏死的,所以你那天看着脸黑。我们半仙,就这位老者,那是无疾而终,所以你看到的……就这样。这位是裁缝,就是你说的猴妖啊,她是大头朝下栽进汤锅里……”
“好了别说了,人家能懂。”裁缝就知道唐书落到自己身上没有好话,早有防备及时打断。
“嗯……过几天就会恢复如常,所以你现在看我们的样子,才是常态。”
“哦……竟是这样……”谢鹭稍解疑惑,又细细看过在座各位。她目光从唐书移到裁缝时不禁心中感慨:东莱人很好看啊,这二位一个比一个好看……东莱……对了!
“你们都是东莱人……东莱鬼吗?!”
容掌柜道:“是啊。”
“那我是始山人,为什么会到东莱的冥界?!”
“你死在哪?”
“东莱境内。”
“那不就得了。”容掌柜漫不经心非常自然:“死在东莱,可不就到东莱阴间了。”
“阴间也有国界?!”
“当然有捏。”老板娘严肃神情对谢鹭叮嘱:“不仅分国,还有街界。你是新鬼,是绝对不能去那边的隧道出这条温汤街的。那边出口是有阴兵把守,你如果硬闯,时间稍微长点,就会魂飞魄散。你要在这条街上好好过下去。身为鬼,也是不能死的。你要排到了阴司,才能回始山。如果没等到阴司你再死一次,就会永远困于冥界,成为孤魂野鬼。”
“是……”谢鹭恍然,喃喃自语:“人死为鬼,鬼死为魙……我会等。”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这句话连唐书都没有听过。她心说始山人果然鬼神之说甚多,回去要把这句抄记下来。
“所以你就在温汤街好好过日子。”老板娘自嘲般笑道:“虽然大家都死了,但还像活着一样过日子。我们也说活下去,等着排到阴司的那天。”
“活下去……”谢鹭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屋内炉火太旺,暖得她头晕困乏。“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还能来问您吗?”
“当然可以啊。”老板娘终究心软,见谢鹭脸色不好神情疲乏,便交代唐书裁缝二人:“小唐,你带她去洗澡。裁缝,给她换件衣服。”她又指向容掌柜,对谢鹭道:“有什么需要的,就问容掌柜。后街冷,住到街上来吧?要不要在我吃饭?”
“不了不了!”谢鹭吓精神了,忙不迭地道谢,向老板娘鞠躬致意:“谢谢叶掌柜好意,我还是先走,处理处理……告辞,诸位告辞!”
说完她赶紧退出店去。被门外寒风一吹,她又清醒了几分,定睛一看,唐书和裁缝已经在外面等她。
白雾轻飘,日光朦胧。两人隔脚而站,笑意叵测,但绝没多少好意。
谢鹭强自压下头晕困顿,挺直腰杆相对。
“叶掌柜既然说了,我们要听。”唐书先开口,依旧轻声细语:“洗澡可以,我家是开温汤店的。”
“做衣服,也可以,我是裁缝嘛。”裁缝故作坏笑,却还是明眸善睐。
“不过,你都要拿工钱来换。”
“工钱?”何易晞张开双臂让侍女披衣系带,歪着脑袋问郭萱雅:“什么工钱?”她虽然屁股上伤没好全,但是从军营回来总得召见阖府上下和城中官员。她不想被属官们看到自己的倒霉模样,只能强撑着站起,整衣打扮。
“就是温汤街居民的补贴啊。”
“哦,那给人家啊。让人家扮鬼,总不能亏待他们。”何易晞眉毛一挑,叮嘱郭萱雅:“那个人可不能给。”
郭萱雅笑道:“那自然不会。温汤街回报,她果然怕鬼,被吓得不轻。”
“噗!哈哈!”何易晞双眸晶晶亮,大笑起来:“听到她不开心,我果然开心了!屁股都没有那么痛了!让他们继续,以后有什么要求,我会安排的。”
袍服配饰穿戴完毕,一支晶莹剔透的青玉玉簪穿过何易晞发髻上精致的青玉小冠。红锦袍鎏金线袖边,绣山茶花纹,腰间坠白玉神鸟玉佩,配家传蓝石匕首。俗话说人靠衣装,正装的瓮城郡主和之前简衣戎装的何易晞风度又不同。
尊贵雍容,举止优雅,一颦一笑间都是瓮城郡主该有的样子。好似一身厚重的华服把她满肚子鬼心思都压在了里面。
此时有为她收拾行李的侍女捧着两块陌生玉牌来请她示下。何易晞拿起玉牌分别在手。原来是姜珩羽和谢鹭的腰牌,一白一黑,也算精致。何易晞把白玉腰牌掷回盘里,挥手让侍女退下:“把这个收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这块不值钱的黑玉手感还不错。”她捏住黑玉翻在掌心把玩:“我留着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