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卿池没有察觉到这是她挖的坑,甚是认真地回答道:“看书不能长久的看,要是眼睛酸了,可以远眺一会儿,况且你头上的伤尚未痊愈,不宜过度用脑。至于打发时间,你可以传歌伶舞伶来院子里,或者去御花园逛逛,都是可以的。”
歌伶舞伶?
顾惜依眼珠转了转,问道:“你可有中意的歌伶舞伶,推荐一下?”
“吾很少看歌舞,没有特别留意的。”司卿池淡淡道,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为何?是少傅看得严?”
司卿池点点头。
明明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顾惜依却嗅到一丝委屈?
太子少傅——陈笙,顾惜依早有所耳闻,知识渊博、心怀天下,但就是有些古板严格。他常伴司卿池左右,不给司卿池一丝“堕落”的机会。
在东宫这么多天,顾惜依也见过陈笙几面。
每次相见,陈笙都衣冠齐整、头发纹丝不乱地梳起,没有蓄胡,这个人看上去很干净,是她见过最不油腻的中年男子。
陈笙总是不苟言笑,若不是司卿池五官与其相差甚大,她都要以为这两人才是父子。
当然,这种大不敬的话,她是不会和旁人说起的。
话说回来,陈笙将司卿池看得那么紧,司卿池根本没有时间搞什么禁忌之恋才对。
所以司卿池在她心里的嫌疑降低了一档。
见她久久不说话,司卿池忍不住问:“在想什么?”
她猛然回神,收起微扬的唇角,道:“没什么。对了,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吾是想问你昨日为何不给自己寻份礼物?”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顾惜依耸耸肩道。
倒不是她是金钱如粪土,只是她来说藏星阁里的东西对都华而不实,不过是一堆数据罢了。
迎着司卿池疑惑的目光,她不禁怀疑:是自己表现得太超然了吗?
她只好补充道:“要是我不小心弄坏或打碎了一件,我肯定会心疼好一阵子的,何必自找苦吃?再说,这东宫里的东西不都是我的吗?我何必把东西搬来搬去?”
“嗯。”司卿池眼神幽远,若有所思。
都是你的。
两人中间有一方小案台,宫人贴心地在上面放了糕点,本给两人填肚子用,现下却正好可以缓解两人面面相觑的尴尬。
顾惜依拿起一块糕点,正要送进嘴里,却瞧见司卿池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你要吃吗?”她端着糕点问。
司卿池一反常态地点点头。
“给。”她伸出手,粲然一笑。
车外,旭日跃出山头,倾洒万丈光辉,有一束悄然钻进车窗,晕染在少女的侧脸,更添一份灵动。
司卿池有一瞬的愣神,待顾惜依往前又探了探,他才伸手去接:“谢谢。”
“不客气。”
就在顾惜依快要吃撑时,马车终于抵达城门。
朝阳洒在身上,镀上一层暖黄,林间带着露水的山风吹来,平添一丝寒意。
顾承站在城门前,和顾昀诚说着什么,见司卿池来了,连忙散开,行礼等候。
“爹。”顾惜依在司卿池身后脆生生道。
“嗯。”
顾承不是个擅言辞的人,而顾惜依又没有从前的记忆,两人说了场面话后便再无其他可聊,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相顾无言。
幸好顾昀诚是个话多的,不止一次提起顾惜依小时候的调皮事来缓解气氛。
可惜顾惜依全都不记得,只能讪讪地赔笑。
次数多了,顾昀诚终于意识到自己亲爱的妹妹在半个月前失了忆,干笑几声:“没事,以后还有哥在京都陪你,你定能想起从前的事的。”
“诚儿,如今身份有别,你不可对太子妃这般无礼。”顾承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顾惜依赶忙出来打圆场:“没事的,爹,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一家人不必讲究这些。”
见她这么说了,顾承也不好再追究这件事。
四人又说了些场面话,转眼便到辰时,顾承该启程了。顾昀诚作为儿子,是需要送到下一个驿站的。
顾惜依随着司卿池登上城门,目送“自己”的亲人离开。
血缘这种东西很神奇,尽管内在已经换了个人,可当血脉至亲分别时,伤感也会随之而来。
司卿池见她如此低迷,出言安慰道:“往后若是觉得无聊,你可以出宫探望令兄。”
“谢谢。”顾惜依忍着哭,嗓音难免沙哑。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司卿池侧望着她的脸,心中无限柔软。